在这种危急时刻,复辟派对秦桧来投自是欢迎,多一个人也是好的,何况秦桧还素有智谋之名。秦桧来了半天,只是通报了保皇党的新动向,明确的讲明了复辟派目前极其不利的局面之后,就再不多言。直到复辟派一众大佬黔驴技穷,愁云惨淡之时,方才抛出了这句石破天惊的话。
“会之,这――这――你说的可是真的?”张邦昌心中激荡,话都几乎说不顺溜了。
“千真万确!前晚,我从崔灿那里探知的。咱们手中有伪后、伪太子,众多桓党重臣的眷属,更有陛下大义名份,此为天时,京师中大半为我所据,又占地利,除了燕山一隅和京师中被裹挟蛊惑的部分刁民,大宋各地皆奉陛下为主,所以人和也是我占上风。伪帝多有羁绊,再无果决,玉石俱焚之念不彰,此正是我等立于不败之地的保证。当此之时,或可派使者直驱身前,陈说利害,逼伪帝就范。”秦桧大义凛然的满嘴胡说,但堂中个个人精,他话里潜藏的意思那都是领会的清楚,只要复辟派抱着破罐破摔,不惜拖着整个天下跟着陪葬的架势做要挟,赵桓一定会妥协。
张邦昌大喜过望,击掌笑道:“善!会之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不知会之可愿为使,去说伪帝?”
秦桧展颜一笑回道:“桧敢不从命?只是我方和谈的底线和各项事宜需诸位大人商议,拿出个纲领,还需先觐见陛下,领了陛下旨意。”
众人轰然称是,此时情绪已然激昂起来,再无刚才的阴霾。就在此时,在大门口看了半天风景的那个情痴仿佛突然把心神收了回来,长身而起,对着堂内诸人大声说道:“伪帝必欲北走,划地分治。裂土之事,不可轻允。若索之坚决,河北之地或可授,河南(指大河之南)之地半分不让,京畿之兵决不可与。疆可封,土可裂,国决不可分,大宋必需一体,共尊一主。待此定议,南北今后便是对抗之局,争锋之数今时即需长远谋划。以伪帝臣属亲眷为质,令燕山将冶铁、纺织、马车、琉璃、医术、烈酒、火器兵甲制造等技艺悉数传授京师有司工匠、博士作为交换。大河防线完备之日,才是这些人北迁之时。在此期间,需不吝手段,分化拉拢桓党势力,不论桓党官员还是属僚、亲眷,皆是拉拢不使其北走的目标。其次,郭京,你们道门也该行动起来了,对在京之逆党死忠分子展开打击,尤其是燕山来京之江烈爪牙,能抓就抓,能杀就杀,下一阶段,京师之中大军不得亲动,便是地下争锋较量的主战场。还有对北方的渗透,此变乱之时正是大好机会,张相、李相可相机在北方之地提前布置眼线喉舌,培植忠君势力,道门也要全力配合。对于江氏、奇峰、洪福三大集团在河南之产业,需千方百计留难,使其不得轻易北迁,尤其是所属工匠,待南北定局,便可指为逆产,一体抄没。”
什么叫一鸣惊人,这才叫一鸣惊人。策划政变之后,一直懒散示人的情痴蔡鞗再次震撼出场,一番话说出来,明眼人就知道他这是早已谋划好了,只是不知道他对今日之局是在何时就推断了出来。
蔡鞗说完之后,再次恢复了不死不活的摸样,挥了挥手后便自顾向外走去,口中悠然说道:“当日至伪帝走脱,便知是今时之局。诸位,要想保住荣华富贵,长久安乐,努力吧。”
呆呆望着蔡鞗的背影,长衫飘逸,潇洒不羁,步履间却带着些许沉重,秦桧心中震惊不已,“此人可称当世奇才,早在捉拿赵桓失手之时,便料到了今日之局,并做好了谋划,实在是可怕。”
而自顾离开的蔡鞗却是口中轻声自语道:“茂德,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比他强,我一定会打败他,哪怕用这一生来证明。”
靖康元年三月十七日,复辟派和保皇党的和谈开始。主持和谈的是燕王赵俣(音yu)领着的一帮子王爷,赵俣是神宗第十二子,哥哥们除了十一哥赵佶外全都早早挂了,如今大宋皇室宗正族务就是由他来管,出了名的老好人。宋承唐制,宗王襁褓即裂土而爵之,然名存实亡,裂土只是名义,享用封地供奉,但可不能离京去居住,一般都得在京师老实待着,所以要找谈判中间调解人时,才能轻轻松松就抓来了这么一大把王爷们充数。看得出来,赵佶还是想把这次复辟之争笼上一层皇室家务事的外衣。
谈判桌上针锋相对,言辞较量,台子下面,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明争暗斗,只是这一次却是不能大军争锋,全是藏在暗处的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