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涉失败!”伊恩面沉入水,却以一种颇像悲悯的语调对着下面人群说道,“以伊尔马特之慈悲,及洛山达之希望,我允许你们离开明什戈比帕拉镇,无论曾经是好人,或是坏人,只要踏出这个小镇,以示与班恩彻底决裂,我放过你们。”
天上的太阳暖洋洋,秋风飒爽清冽,拂过树叶,不住摇曳着,一片片,一声声,争相探出丛中俯视着小镇内发生的变故。它们,窃窃耳语,露出蜡黄的脸,猜测着事情的发展方向。但就是它们也知道,伊恩的话注定得不到回应,而是像刚才吹过带着草木芬芳的旷野之风,瞬间消弭在沸腾的人群内。
下面的整个小镇都轰动了,鸡啼犬吠。居民们群情激奋,手持着镰刀,提着斧头,抡起草叉,更多的是空着手来的,纷纷在人家的附件的篱笆和柴堆子上抽出一个松木棒子、椴树条子,挥舞在手中……光膀子的男人,露肉的女人,**的小孩,衣不蔽体的老人……从各个角落,各条街道,呼拉呼拉地涌到教堂周围,汇集成一股汹涌的巨流。在苍白的太阳光底下,灰黑的破毡帽,排泄物似的黄头发,和剃着青碴子头顶时常闪现光芒,好象是巨流涌动的浪花围绕漆黑的礁石激荡。
“伪善之人,你明知道他们并不会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而退缩,在你的内心并没有宽恕任何一个人,”克林辛尼朋尖锐地声音回荡起来,“你主要之目的是把自己推向一个道德至高点,而不是为了改善事情结果。他们失去了性命,而你获得道德上的愉悦感,你和那些满嘴神祗,奴役他们敲骨吸髓过着国王般生活的神奴们没有任何不同。并不只是为了作恶而伪装成善良的人,才是真正的伪善者。伪善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这家伙装好人,掩盖自己的不善之行。”
“这就是伪善吗?的确,我到现在为止,仍旧没有真正站在他们的角度的想法,反而我的杀心一直炽烈无比。我遇到的班恩教会的神职人员都拼了命的传播班恩教义,却不管被迫接受班恩的人们是否是真心崇拜信奉他。而其他的神,那怕是善神,最与世无争的神,他的教徒同样在无时无刻传播自己的教义,劝信奉其他神祗的人改信。我不知道强制改宗的意义到底何在,但我却隐约觉得信仰班恩的人越少越好,不管自愿还是被动。这里的居民已经回不了头,班恩的爪牙肯定去而复返,与其让他们成为班恩的助力,不如现在就毁灭他们。”
“你能杀得尽所有信教徒吗?”克林辛尼朋用一种阴谋得逞的笑癫狂着,并故意如此讥问。
“杀不净,”伊恩注视着下面的人群,“可能我杀的教徒仍没有增长的教徒多,但杀一个,这个世界上总会少一个。”
教堂下面的明什戈比帕拉小镇居民挥舞着武器,或干脆赤手空拳,用大声的乏善可陈的激烈言词互相点燃斗志,抹除心底的胆怯和不安,急急忙忙从四面八方汇集拢成包围。平常异常地沉寂在疲惫的躯壳中的不甘与怨忿变成腾腾业火,不合时宜地觉醒了,企图寻找发泄的无后患的途径。
**裸的多数人暴力展开漆黑色的越来越膨胀的翅膀,尖鸣着凌空飞翔,巨大的阴影遮蔽所有盲目的人们,并且更紧地攫住人的心,把善的、恶的,鲁莽的、懦弱的,愚笨而聪明的、聪明而愚笨的,统统卷进滚滚洪流,使他们彼此碰撞融合,化为同一个目标,同一种渴望。
男人变成狂怒却一无所有的暴君,眉毛和胡须倒竖着捍卫着失去的权利,女人长发翻飞,宛如狰狞的皇后,一手持着魔镜,一手拿着毒苹果,而他们无论男女,可怕的浑身全是泥和汗,嘴巴全因为叫喊而歪斜,面貌因为兽性的勃发和缺乏营养的菜色而狰狞张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