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来,他们在泰奥勃莫斯杀害的人已经数不过来,他们活埋扎马努可村村民七十多人,在迪尔莫伊村街口安下十三口铡刀,抽签按户铡死。同一天另一队人马在卡里顿村,一次铡死了十二人,其中的一个小孩,只因为哭了两声,惹恼了领头的骑士,于是他为了试试铡刀的锋利程度就把小孩铡成三段。他们变着法子折腾人,把男的剥皮,砍头挂马路边树上。怀孕的挺着大肚子女人用刀剖开,把小孩用手掏出来喂他们的狗。马尔拉兄弟家十五个人,有十四个人被铡死,只剩马尔拉兄弟的老母亲。老人家苦苦哀求他们给她留下最小的孙子,但他们不为所动。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一个孙子被铡死,悲痛欲绝。他们离开后,老人也在那棵树枝上吊死了。”
“他们残暴手段层出不穷,令人毛骨悚然,铡刀铡和活埋已成为他们最仁慈的手段了。先割耳、舌,而后活埋,女人剥光衣服绑在树上,硬生生拔光头发,用开水浇,把全身烫起水泡,再用竹扫帚扫;用剪刀剪。漂亮的女人绑在树上一群人**,完了用刚折断的树枝插进下面,有的全身被刀子割开,活生生折磨死……直到现在,周围死难的乡邻曝尸旷野,无人收拾……”
老板娘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来一双粗糙的手从袖筒里伸出,颜色青灰,骨头上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她语气淡漠地说着,没有人敢插嘴,默默听着,甚至一声叹息都是极大的冒犯。
他们待老板娘完全呆滞安静后,悄悄退出旅店,并肩站在一起,看着惨白的月亮。“为什么现在我碰到的、听到的都是这样的事!这个世界怎么了,病了吗?没救了吗?!”伊恩深吸口气,似乎空气里到处飘荡着腥臭味。
“该死的战争!”维克多也忿忿。
比黎明更早,枯瘦如柴的老板娘就坐在门前,呆呆地远望森林,一时孤独寂静,没有任何喧扰。
森林从朦胧昏暗的慢慢清晰苍翠,她不食早餐,任料峭寒风梳骨,却一点儿都不知觉,一双眼睛永不厌倦当前的景色:在一块庞大的灰蓝色积着乌云的天空下面,树木林立,山川相接;再远些,便可见白色云雾上面蓝色背景中危耸的灰黑岩石和獠牙般的白色峰尖。这些景观她早就熟稔且习惯了,和她幸福的时候看不出任何差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切渐次喧闹起来,麻雀从岩穴缝隙和树洞里钻出来,飞越树冠,仿佛越过一道暗绿色的堤坝,飞向拉格托斯北部的农田。她目光追逐着那群麻雀,好似同样看到大片田野,在这些田野之间,分布着森林和村庄。她又看见了她降生的那座破屋子,现在已经给废弃了。她的父母已经死了,她的丈夫操办的葬礼,整个葬礼她都穿着肃穆的黑色衣服。村子的景色依然如旧,好像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高高低低的茅屋里透着炊烟,土阜、河流、磨房、湖泊和片片飞舞着芦花的苇荡。她耳朵边听到的松林在呼啸和苇叶发出的呼啸奇妙的相似起来,清澈冰凉的溪水淙淙淌过,肥美的鳟鱼在浅流中觅食,尾巴忽然拍打水面,发出一声轻响,溅起一簇透明的水花。
她翘起嘴角,那是她熟悉的一切,但都静止在了事故发生的那一天,原本的平静,只剩下惊慌和恐惧。那些披着甲胄的战马在疾驰,马蹄踢起烂泥,而她却马屁股后面不知所措地独自立在那儿,伤心和绝望。她已听不到鸡啼声,见不到芦苇丛中的鳟鱼……
旅店已变为废墟,不管是灾难的降临,季节的更迭,日月的穿梭,分秒的轮转,她仍固执地选择留在这里……巨树、破桌椅、旅店的女主人……像无数的碎片一样,拼凑着曾经在这里发生的欢乐的和不幸的故事。
“我们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维克多看着老板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路的尽头,语气沉重的说道。
“你要怎么做?”伊恩也收回目光,不忍再看。
维克多沉吟半晌才说道,“至少我们要把老板找回来!但愿众神护佑,他不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