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伊恩永远不想要的日子,可偏偏深深陷入了其中,如噩梦般无法摆脱。他失去了安全感,经常没来由的午夜惊醒,心惊肉跳,倍感慌张。思绪是那么极端,眼泪总是无端流出。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留住些什么,可是,抓不到的月光,握不紧的流水,任所有的一切偷偷溜走,过去的失去的注定不再回来。以前,他觉得累,却会觉得充实。但现在有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仍觉得累,但越累心就越觉得空虚。仿佛一个空洞,在慢慢扩大,怎么填也填不满。
但就在今天,这末日一般的场景内,仇人的尸体倒在脚下,心怀歹意的帮手飞灰湮灭,他分明感到内心的空洞停止扩张,灵魂极大满足,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像温水浸泡着全身二百多块骨骼,他觉得慢慢飘起来了。
“碎魔晶,你说的没错,”伊恩眼睛眯成一条缝,头发乱糟糟拂着前额,流出的血液早已蒸发了,龟裂翘起,无数碎屑像翘起的鳞片挂在脸上,“我的确变得强大了。”
“我真傻,真的,”他抬起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低三下四讨好这个魔法师,贬低了自尊,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他看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感觉我是个没用的人,视我为掌上玩物,不但不帮助我,而且还戏耍我一翻,当做交易的筹码。假冒我的骗子看见我这样讨好魔法师,就在心理上认为我是个废物,甚至是个下贱的人。同样也就瞧不起我。救命,这句话我喊了多少次了,他们听见了的时候有住手,会心生怜悯吗?不会!不论我多少声都无视。我喊不下去了,喊够了,不想喊了。我也不想逃避,在午夜一次次在噩梦中惊醒了。这样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的耻辱,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只能用血洗刷,用仇人的血或我自己的血。我不逃避,不畏惧,直面承担。我应当惧怕退缩吗?不!从布列塔尼斯吹来的风回响着我父母凄惨和不甘地呐喊声,还有仇人在癫狂放肆地大笑他们在召唤着我尽快回去,这是我无法逃脱的宿命。”
“不要和我说话,你这个骗子!”刚才一直很安静的碎魔晶克林辛尼突然愤怒的打断他。
“骗子?”
“你是个魔法学徒,你接受过魔法教育,你却故意用语言和行动诱导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连剑都不珍惜的蹩脚剑士。我对你失望透顶,我处处为帮助着你,而你始终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我,处心积虑提防我。我的付出就像投进大海的一枚石子,站多近都听不到回响;就像在冬季冰雪交加的野外,穿多少件衣服还是觉得冷;就像在沙滩上写过的字迹,多认真都抵不过一阵浪。我高估了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以为我有多重要,但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不值得信赖的工具,如此而已,即使我是你最后的依仗。在数千年的时间里,从没有那个人类敢这样玩弄本大爷。”克林辛尼朋暴躁如雷,尖锐失真的声音像两片高速转动的铁片相交,发出刺耳尖鸣。
闻言,伊恩心倏地开始沉降摊牌的时候到了!他暖意渐消,冷笑不止,“碎魔晶,你真的可以如此坦荡的愤怒吗,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对过去和秘密有所保留吗?”
“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