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沓着破凉鞋慢慢走出门去,身后,周姑娘皱着弯眉,把一团餐巾纸重重扔进了烟缸。
“小李,小李!”
王主任,一个头发花白、白多黑少的老妇,颤巍巍地赶上来,塞过一个塑料袋:
“两个盒饭,你一个,小珍小宝合吃一个。大人可以饿着,孩子可饿不得啊……”
天色已经晚了,小巷里稀稀拉拉地没几盏灯火,两边墙上,白石灰圆圈里大大的“拆”字,也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一阵饭菜香飘过,他摸摸肚子,使劲咽了口唾沫。
大人可以饿着,孩子可饿不得。
他的家,他那对五岁的双胞胎,一儿,一女。
“李国庆这个衰货,哼,做钉子户都做得窝囊!瞧我们……”
窗外空地上,丘胖子躺在破藤椅上,一边猛灌着一块一一瓶的啤酒,一边大大咧咧地对几个哥哥说道着。
李国庆苦笑一声,慢吞吞收拾着泡沫饭盒。
窝囊,是够窝囊的。
可又能怎样呢?
别人有的,他没有。
丘胖子其实也没有,但他至少还有五个哥哥,他下岗了,哥哥们凑钱买来马自达;马自达被城管没收了,哥哥们又凑钱赎出来。
他什么也没有,老婆走了,单位关了,小买卖赔了,只有小珍小宝,他的双胞胎儿女。
转头看去,小珍小宝伏在床上睡得正香,脸也没洗,袜子也没脱。
窗外喧声渐轻,淡淡的月光下,丘胖子们半合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摇着蒲扇。
他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帮儿女们擦脸,脱衣袜,盖好被子,然后关灯,躺下。
“太阳总要升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像是什么哲人说过的吧?但愿是这样,最好是这样。
太阳升起了,**辣地刺着李国庆的眼皮。
他恍惚觉得有些异样,急忙支撑起身子,揉揉眼睛,不觉惊叫了一声。
太阳就在他的头顶,屋顶掀开,白花花的一片天空。
屋外,轰隆隆的,不知什么机器的声音。
“妈妈,妈妈……”
小珍忽然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嘟囔着梦话。
他忽然发疯般扑过去,用衣服盖住了孩子们的头脸和眼睛。
“轰!”
身后,又是一声巨响。
是什么东西被弄倒了吧,是墙?还是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