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主任正亮堂堂地立在老威、不,小威的对面,响当当地教训着:
“倷这小鬼,吾自小把倷宠坏了哉,怎呢,喇叭叫不应,打手机不接,倷班辈长了怎呢?”
小威羞得面红耳赤,嗫喏着答不出半个字来。
“呃,娘娘,其实……”嘎三推开碗,笑嘻嘻地打着圆场,林主任瞪了他一眼:
“倷少来!”
旋即又转头向着老威:
“好哉好哉,哪个叫吾自小抱倷长起……倷听好咯,下午四点半到街道办来,有人寻倷,是好事体!吾叫小狗子放学过来帮倷看报摊子好咯。”
林主任胖乎乎的身影甫一消失在街角,嘎三嘎四就忍不住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打是亲骂是爱,哎,老威,人家都说你是林主任干儿子,看来真有点儿影子呢,哈哈哈。”
“是啊是啊,你看看你看看,小狗子,老太的独苗宝贝孙子,平常连酱油都舍不得叫买,居然舍得让他来帮你看报摊子,啧啧。”
老威也笑了,但旋即收敛了笑容。
虽然干儿子什么是笑话,但他是在居委会里爬着长起来的,很清楚林主任的脾气:如果不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她是不会这样来找自己的。
“……这条路当地人叫它石鼓路,以前这一带都是这样的路,一直走下去,就是朝天宫的泮池了……”
远远的,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飘起,是那种字正腔圆,听来却总觉得有些像背书的普通话。
“导游。”
二饼轻轻嘟囔了一句,用自带的大手绢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十指,又随手捧起本《正义论》来。
最近这一带的导游和游客渐渐地多起来了,虽然老威们都觉得,这里那些值得看的东西,那些他们自光**玩泥起就了如指掌的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许多。
“……这一带自明清以来就祖祖辈辈居住许多着逃荒来的外地农村灾民,尤以泗州人居多,泗州,那个泗州好像就在连云港的边上……”那有点像背书的普通话里,突然拖出声南京话的尾音来。
“瞎讲!我们泗州明明在安徽,你怎么给弄到苏北去了!”
金凤姐高亢的南京土白,陡地从屋瓦间炸响。老威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大笑起来。
已过午后了,灿烂的阳光撒下,将一路光滑的石鼓,模糊作白花花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