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威摇摇头:“我那破买卖,早开晚开几天不都一个样。”
“哪能呢?”小贺认真地说道:“到时候这里可热闹了,每天光旅游团的大客车,就能停满整条街呢!”
老威忽地一怔:“那……石鼓路?”
“这石头路又窄,又不平整,汽车……”
老威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知道么?”老白本已走到门口,却又转回身来:“我从小长在梅园,上学在大行宫,每天都要从总统府门前那条长长的照壁过,小的时候我长长想,设计这条照壁的人真是个天才,看看,多气派,多和谐,所以,后来我选择了这一行。”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可是你知道么,这照壁,现在?”
老威当然知道,这块照壁,不久前已被拆得只剩了支离破碎的中间一小段,苟延残喘在大片簇新的楼房,和绿的发亮的西洋草皮之间。
“唉,是我的设计,我的设计啊!”
镜片后,一双昏花的老眼,在夕阳里一点点地浑浊黯淡下去。
“小威,倷,倷真格给吾厢街道露脸者!”
客人的车子早已不见了影子,林主任仿佛还没从兴奋中回过神来,忽地,她仿佛想起点什么:
“对格,小威,倷好早些把摊位费交上者,吾做主,帮倷挑个好市口……”
“摊位费?”老威的脑袋登时嗡了一声:“我、我不是都交了……”
“市场改造哉,仿古商业街,仿古铺口,每个门面要交入伙费十五万把伊公司者……”
老威苦笑道:“林主任,旁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我家,十五万,我那个书亭一年才赚几个毛钱!”
林主任摊摊手,一脸的无奈:
“吾晓得吾晓得,小威,吾哪能勿晓得哉?勿过倷也晓得,现在倷这些亭子摊档都系违章搭建,迟早好拆哉,小威,吾把倷讲,吾这厢系政府工程,还算好哉,要系郭府园那厢商业开发,好要……”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淡淡地抹在石鼓路上,远处摊档上,又飘起了油炸豆腐干的香气。
老威抱着膝盖,坐在朝天宫门前高高的青石台阶上,脚下长长的青石护板上,两道深深的石槽,笔直地伸向十几米高的台阶下。
“……提起了当年事好不……”
忽高忽低的皮黄伴着豆腐干的香气,,悠悠地飘进老威的耳朵。六点多了,值夜的任五伯已经动身上更去了。
“小子,晓得罢?这朝天宫青石护板上的石槽,是一代又一代小孩儿的**磨出来的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被所有人叫做小威,任五伯也还只是任五叔罢?
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嗡嗡地响了,当然,只能是小棋打来的。
他没有去看手机,只是惆怅地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手肘:
“唉,菜没得买,报摊子还没得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