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哥,纳王千岁,您倒是给小弟吐句明白话啊!这天朝江山,硬是打不得了!八座
水旱城门,倒叫官兵堵上了七座,你我弟兄城外买卖街上的铺户也都。WeNXuEmI。cOM……“
纳王府后殿里,比王一面翻来覆去说着差不多同样的话,一面焦躁地来回转着圈子。
康王倒好歹还坐得住,脸上却同样一脸的焦虑:
“对头,郜哥,如今独眼龙也松口了,还联络了洋鬼子作保,城里头三江两湖弟兄比谭木匠他们多好几倍,那几个天将也……”
纳王一直默不作声地坐着,阴沉沉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来。
“算了,莫和他磨牙了,算我老伍瞎了招子,十几年水里火里的生死弟兄,硬是一句囫囵话语也换不来,汪老弟,咱们走,莫扰了人家纳王千岁的清净!”
比王终于忍不住发作,咆哮着吼了几嗓子,硬拖着康王,怒气冲冲地走了,只留下兀自漠然静坐的纳王,和一地摔碎了的茶盏茶壶。
天将汪有为和张大洲从后堂转了出来:
“千岁,您这又何苦,二位千岁须不是外人……”
纳王面无表情,忽地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阊门的卡子,是哪个把守?”
“是小卑职。”汪有为道。
“阊门外的湖垒,大洲,是你队守把,对不对?”
“是,千岁,您……”
纳王忽地一笑:
“没什么,你们去吧,今夜头更本藩要去城外阳澄湖耍子,须从你们两个卡子过,晓得不晓得?”
两个天将面面相觑:那阳澄湖,不是久已陷入清妖手中了么?
“千岁,您……”
纳王笑容顿敛:
“我么子?本藩要从你两个的卡子过,使不得么?”
“使得自然使得,不过……”
“使得就行了,还有,此事莫让旁人晓得,你二人欢喜跟到本藩,也随你们。”
夜,阊门外,城上城下营盘的灯火,早已渐渐的熄了,只有间或几声梆子,几声铁哨,被寒风吹过,在湖面上远远地传了开去。
汪有为和张大洲并马立在卡后,笼着袍袖,缩着脖子,不住地跺着冻僵了的双脚。
“风这般大,这纳王千岁怎么还……对了张老弟,听得馆里先生闲摆,这张有嘛子弓长张,立早章,你我兄弟这么些子年了,还莫晓得你老弟究竟姓的是嘛子张呢。”
“嗨,老哥你还不晓得,小弟和老哥一般的睁眼瞎,字认得我,我认不得字,再讲小弟是个孤儿,蒙纳王千岁带养到今日,哪里还记得嘛子弓长立早,只是张飞张翼德是嘛子张,小弟就是嘛子张好了。我讲老哥,听人言道,吏部新近保了你升王爵千岁,真的假的?”
“真的倒是真的,好像封我个嘛子武王,前些儿吏部还派人关照过,升官的人太多,典镌刻刻印忙不过来,我这王印开印,怕是要再等上一年半载的。”
“一年半载,这天国江山还有没得一年半载还难讲呢。对了,老哥,你这武王的武,是弓长武,还是立早武?”
汪有为挠挠头:“我大字不识得一个,哪里知道嘛子弓长武立早武,改天问问先生好了。”
一个熟悉地声音忽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们倒清闲的很。”
二人悚然回头,却见纳王一身渔人打扮,牵了匹四蹄都包了厚厚一层棉花的黑马,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他们身后。
“千岁,我们……”
“莫罗嗦,换身衣服,随本藩来!”
秋风起,蟹脚痒,这阳澄湖,素来是以清水大闸蟹享誉江南,暮秋十月,又正是蟹膏最肥的时令。
此刻阳澄湖畔这间废弃破落的湖神庙里,煮酒正温,烹蟹正红,可座上那几位穿着寻常渔户衣服的来宾,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胃口。
程学启一身青布袍褂,一手持蟹螯,一手端酒碗,眉目顾盼,满面春风:
“郜哥,两位老弟,别见外,吃点喝点,小弟知道,这苏州城里那个什么圣粮,这些日子,怕也没什么油水了吧!”
对面坐着的正是纳王郜永宽和两个天将。汪有为和张大洲闻得此言,对望一眼,再不客套,顾不得使箸,便捋袖伸手,狼吞虎咽起来。
纳王却不动,只冷冷看着程学启。
程学启放下蟹螯,双手捧碗:
“郜哥,小弟敬你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