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王怒道:
“休得犟嘴!我广西将兵只得千余,守把西城胥门,至今宽吉安福,尔三江两湖,犹号**千,如何便守不得?”
纳王抬起眼皮,看了慕王一眼,见他怒色稍息,才缓缓道:
“王兄,你是明白人,也该晓得这苏省守不得了,天王素日待忠王、待你我众兄弟如何,王兄心里也没得计较?依弟之意,王兄何不……”
慕王年轻的脸孔一下涨得血红:
“纳王,尔老成,本藩素来另眼相看,如何道此大逆不道言来?尔三江两湖人,素来受天国厚恩,荣宠显耀无比,及国难当头,便生歹意,尔等是何肺肠!”
比王腾地跳起来,指着慕王鼻子骂道:
“谭木匠,你这胎毛未退的娃娃,我弟兄平素看在忠王面上叫你声王兄,你还当真作威作福起来!我三江两湖怎地?尔广西猴子,这许多年,天父主张,天兄担当,天福也享得够了,我兄弟今朝便是不服,你能把我等如何?”
慕王咆哮着拔刀,眼里仿佛喷出火来:
“尔好大胆,待我诛尔这反臣贼子!”
纳王一使眼色,向后退了半步:
“自家弟兄,有话好讲,何必动粗,快拉住,快拉住。”
范起发、张大洲一左一右,拖住比王的胳膊,康王伸手揽住慕王的腰:
“王兄息怒,万事看小弟薄面。”
慕王哼了一声,神色略和,舒手放开了刀柄:
“王弟不知,这贼子……”
他忽地圆睁双眼,倒退了几步,戟手指向康王:
“尔、尔……”
一柄利刃自后背穿透前胸,鲜血殷殷,霎时染红了粗糙的黄布龙袍,定睛看时,面前平素称兄道弟的几个人,都已仗剑持枪,对准了自己,随身的两个参护,也被汪有为、汪怀武砍倒在血泊中。
他怒视着面前的八个人,越来越模糊的眼睛里,那八张平素熟识的脸孔,仿佛一下变得陌生而又陌生起来。
他按着刀柄,一步步地逼向八人,他向前一步,八人便向后一步;他向前半尺,八人便向后半尺。
“阁下……你们、你们这些犹大!”
一声怒喝在城墙一角响起,史密斯手持短枪,怒吼着扑了过来,身后,跟着七、八个怒不可遏的圣兵。
比王如梦初醒,朝天一枪,几百从人,一齐涌出,刀矛洋枪,纷纷向史密斯一行指去。
“史密斯!”慕王忽地厉声喝道:“尔速去,团集真草兄弟往常州,护王、护王……”
“不!不!”史密斯咆哮着。
“这是本藩最后将令,好兄弟,莫让我死不瞑目!”
慕王吼叫着,忽地一转身,拔起身边的大旗,使足平生力气,舞出一片缤纷来,冲开人围,直奔垛口而去。
“文嘉老哥,拦住他,拦住他,李抚台言过,如能生擒,另有重赏!”比王见慕王势头凶猛,急忙呼道。
宁王如痴如醉,浑似不觉,竟眼睁睁看着慕王怒吼着从身边卷过,连人带旗,直扑下城垛口去。
晨曦灿烂着,洒遍了疮痍满目的苏州城,那面新制的八尺五寸金色方旗裹着炮火战血,从娄门城上翩然飞落,仿佛传说中,那只浴血不死的凤凰。
注释:
1、牌尾:太平军称壮年战兵为牌面,随军老弱为牌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