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蒸尝(1 / 2)

 “叔于田,巷无居人。23Us.com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郑城东边的社坛下,子都拎着根镶珠嵌宝的皮鞭,一鞭又一鞭,抽打在坛边老柳,那斑驳的树干上。村女们的歌声和着淡淡秋风,紧一阵慢一阵地在田野上飘荡着。

“子都,你歇歇罢,这柳树又不是共叔。”

公子吕斜倚着车轮,淡淡地瞥了子都一眼,不时举起手中陶缶,啜一口醴酒。

子都砰地一声,把皮鞭摔在脚前:

“子封,你事不关己,当然说得轻巧!我公孙阏什么都忍得,便是这口气忍不下,那些村姑不知道,你子封总是知道的罢?那次行围,若非主公事先再三叮嘱,让我无论如何看在先君夫人薄面,让他共叔三分,就凭他,也能猎获第一?呸!”

公子吕轻轻一笑:

“都是公室子弟,主公臣子,共叔的事情,怎么会和我无关呢?”

“你……”子都诧异地横了公子吕一眼,想问什么,却很快打消了念头:说起来这子封不但是同族亲戚,而且同朝这么多年,他总是弄不明白这位老兄脑袋里千奇百怪的念头,就像郑国上下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位素有名将之誉的卿士到底武艺如何,是善御还是善射,善长戟还是善长矛,因为每次射猎他都只射一雉,每次征讨他都只斩一级。

“算了,除了主公跟祭足,郑国大概不会有第三个人懂得这家伙的念头了罢!”

没想到公子吕呷了口醴酒,又悠悠地开口了:

“虽说是主公的吩咐,但那日共叔多射得一鹿一狍,上下两军两万多人,却都看得真切;先君夫人车前蹿出的那只猛虎,究竟是谁打死的?”

“嗨,举国上下都说是共叔,其实明明是他的车右,叫,叫,叫那个什么来着的?”

“暇叔盈。你冤,他不更冤?”

子都一撇嘴:

“他一个属邑下士,冤不冤的有甚要紧,我子都堂堂公族大夫,却咽不得这口恶气!”

子都愤愤地吼了一声,纵身跃上兵车,随手一戟斩断缰绳,戟杆不住鞭马,倏忽飞驰不见。

公子吕啜着醴酒,连眼皮也懒得抬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眯着眼,凝望着子都兵车荡起的扬尘,轻轻叹了口气:

“唉,连主公的社祭礼终都等不得了么?这个子都,以后只怕……”

祭坛上忽地传来阵阵佾乐之声,公子吕脸色一凛,后面半句话,和着一大口醴酒,硬生生吞回了肚里。

“这个寤生,生得不是时候,长得不是模样,老身多看一眼都觉得腻烦,哼!”

郑国稍有些见识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先君武姜夫人喜欢共叔段,一点也不喜欢郑伯,那个她在噩梦中不知不觉产下的儿子。

其实郑伯寤生四方脸膛,浓须大眼,虽不能说英俊潇洒,却也称得上五官端正,此刻,他正规规矩矩地跟在武姜身侧,恭恭敬敬地捧着她的双足,把她送上駋车。

武姜夫人的脸上漾着微笑,仿佛那社祭醴酒的淡淡的温暖。她就这样微笑着上车,就这样微笑着看着郑伯,看着那个她素来讨厌的,噩梦中不知不觉产下的儿子。

祭坛边的差不多每一个人都感动极了:

“母子天性,母子天性么,看来先君夫人和主公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疙瘩。”

公子吕放下陶缶,慢慢站起身来,轻轻掸着身上的草梗。

他的手忽地凝住:在这一片令人感动的气氛中,在駋车启动的刹那,武姜夫人微笑着俯下身来,对郑伯耳语了几句。

駋车很快辚辚地开走,带着满车醴酒的温暖,和武姜夫人洋溢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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