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哈只愕然转身:
“有这事么,哈桑?”
“安拉在上,绝没这事,再说我钥匙什么时候丢了都不知道,怎么能进货呢?”
哈桑连连摇头,一脸的惶恐。
“也许阿尔哈只兄弟真不知情,给那不肖的儿子蒙了,不管怎么说,这个好机会绝不能白白错过,哼。”想到这里,达乌达缓和了一些语气:“兄弟,不是我们几个不相信你这个哈只,只是一来这事关系重大,二来我们这么多人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容易,不亲眼进去看看,我们老兄弟几个不说什么,晚辈嘴里怕也不好听呢。”
“开门,开门!”
杰乌鲁等几个年轻人,一面拍手跺脚,一面齐声鼓噪起来。
“真的要开?”
“要开。”
阿尔哈只不再说话,从大袍里摸出一串钥匙,抛给杰乌鲁。哈桑一边解释着:
“涂黄色的开上面,绿色的开中间,白色的开……”
“别罗嗦,我自己不会试么?”
杰乌鲁一面不耐烦地嘟囔着,一面咬牙切齿地打开三道生锈的头号铁锁,搬开沉甸甸的铸铁闩,“吱扭扭”地拉开两扇铁皮门。
众人摸出手电,争先恐后地一拥而入,一看之下,却不由得呆了:
仓库空着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整整齐齐堆放着面袋和油桶,已薄薄落了一层浮尘。
“这都是上个月从迪拜(2)进的面粉和大豆油,怎么,也犯了兄弟们约定的规矩么?”阿尔哈只不紧不慢地说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盏小巧的电池提灯:“到底是谁告诉你们,我这里借给中国人放货了?”
“杰乌鲁,你看清楚了没有?”一个老者看向杰乌鲁:“我们可都是听你说的。”
“我我我没看见货,但但、但千真万确看见那个中国女人过来!”
杰乌鲁底气依然很足,口齿却很有些不清不楚了。
“这就是了,是我请她来这里和我的哈桑谈买卖,至于她为什么偏要半夜来,她一个外国女人,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就不好多问了。”
众人听罢,不由地都有些泄气,达乌达却兀自不太甘心:
“老弟,你蒙谁呢?有让人到仓库谈买卖的么?”
“嘿嘿,不是你、你、还有你,你们这些老哥哥逼我这样做的?”阿尔哈只伸手环指着一众长老、阿訇们:“不是你们成天说‘这个异教徒中国女人,不要让我在巴扎见到她’?难道你们要我把这么一个异教徒女人请到自己家里去谈?”
库门外,小炭炉边的木炭余烬犹自泛着火星,茶盅里的残茶却早已冷了。
众人一言不放,悻悻地散去,达乌达双眉倒竖,竭力压低了声音,喝斥着杰乌鲁:
“瞧你干的好事!说,是不是又偷偷犯戒喝酒了(3)?”
“我、我只喝了两罐啤酒而已,下次再不敢了”
仓库里只剩下阿尔哈只一人,对着忽明忽暗的电池灯光。
“都走了——这个达乌达爸爸,自己新买的电视,不就是中国货么?”哈桑闪进库门,脸上带着笑意:“爸爸,您这招真厉害。”
“听着,我没有欺骗他们,欺骗了他们的,是他们自己的眼睛和心,阿尔哈只是从来不欺骗别人的,”阿尔哈只脸上,忽地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来:“可谁又能知道,有朝一日,那些中国人会不会欺骗我们呢?”
也许是电池耗尽罢,灯光忽地一暗,瞬即熄灭,库房里霎时漆黑一片。
库房外,晴空万里,一片白花花的太阳。
注释:
1、珠茶:紧压茶的一种,将绿茶通过特殊工艺紧压成颗粒状,西非许多国家的穆斯林酷爱此茶;
2、迪拜:阿联酋迪拜酋长国首都,自由港,穆斯林世界最大的物资集散中心;
3、伊斯兰教以饮酒为恶习,在许多教派中是严禁的,即使不禁止饮酒的教派,也认为最好戒酒,或最多饮用无酒精啤酒和麦芽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