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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更稠,窗外的阴霾也愈发得密了。23Us.com

黄畹搬了把竹躺椅,四仰八叉地坐在小屋的门口,望着长满青苔的马头墙,和檐瓦间不停沥下的雨水,轻蹙眉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小屋小院,不用再跟族兄汪克昌挤在一处了。汪克昌很少过来看他,不是不想,是没空。

“没法子啊兄弟,你不知道,我家陈大人新升了副总提(1)琅天安,手下光侯爵以上的大员就有四十多个,每天上行文书、下行文书,多得跟雪片仿佛,我们现在书手便有四个,整日还忙得连喝茶工夫都得挤呢!”

族兄说得当然都是大实话,可黄畹也知道,不管官衔怎么变,这位陈在田陈大人管下,充其量也不过两三百人,两三百人的队伍,至于要这许多大员么?

“再说这些大员又没几个识字的,唉!”

他百无聊赖地呷一口茶。雨秋风冷,茶已有些凉了。

这些日子很少有人听他说书讲史,那些兵将们不是公干出城,便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也想出城去看看,可是几次都被客客气气拦回来:黄先生是刘大人的贵客,刘大人不在,谁也不敢私放,否则是要过云中雪的。

“黄先生千祈莫躁,得闲本爵陪先生出城玩耍便了。”

水根这样安慰他。不过他其实也没什么得闲的工夫:黄畹**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他便被提拔为丞相,去给一个什么大人打旗;没过半个月他自己升了个什么天豫,又把老搭档来发提拔作丞相给他打大旗,所以现在伺候黄畹的,换了两个江南新入营的小把戏,水根见了黄畹仍很恭敬亲热,自称却已从“小的”变作了“本爵”。

城里买卖多数关张,居民也剩下不多,进城办事的乡下人传说,长毛在胥门、盘门和虎丘都设了买卖街,生意煞是红火;乡下似乎也太太平平,据各馆的书手们说,他们忙着给乡绅农户们发田凭,盖印把手臂都累得肿了。

“不过上海显然是没打下来。”

他这样喃喃道。如果得手,捷报早已添枝加叶地传遍城里每一双耳朵了,再这点上,长毛和大清,倒是没什么两样。

“如果那次我不是因为……也不知是我不走运,还是他们不走运呢。”

他望着迷茫的雨色轻喟了一声。至于自己倘**不肿,真的跟了刘矮子去,又能出些什么锦囊妙计,却似不在他此刻想法之内。

就算拿不下也该回来了,上海到苏州府,不过三百里出头的旱路。可刘矮子没回来,忠王也没回来,不但没回来,城里许多有名有姓的兵将也一队队开拔了,奇怪的是,他们不是往东,而是往西去。

“走便走吧,却拘着我这么个读书人做甚?言不听计不从,只能白吃饭。”

他有时自己都觉得自己没道理:人家不是不听,只是都不在,奈何?

“先生,侬洗洗手勿?”新拨来的小把戏在竹躺椅后轻声唤他:“好吃晌午哉。”

黄畹颇不耐烦地挪了挪身体,正要发话,却听院外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唤:

“紫诠,你让我好找!”

他脸上的愁云登时一扫而空,顾不上找鞋,光着两只脚丫一跃而起,直冲到雨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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