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登仙啦!”
王莽皇帝的新御车就叫登仙车,驾车的六匹西域骏马,披着蜀锦织就的龙纹五彩衣,顶着玳瑁镶珠的三尺长角,车厢离地三丈六尺,上面耸立着八丈一尺的九重华盖,直行还好,除了挤占了大半条御道的宽度,让两边骑马的执金吾和羽林郎不得不皱着眉头、低着脑袋,在屋檐底下走马,倒也没太多不便,可转弯的时候就麻烦得紧了,玉楼每一次都担心车会翻倒,把父皇从云端重重地摔下来。23Us.com
她此刻穿了身执金吾橙色的战袍,骑了匹小桃花马,紧跟在登仙车的后面。
王莽正走在去校场临选的路上,她软磨硬求,才得了这个跟着去看热闹的机会。
“登仙,登仙啦!”
拉车的七十二个纤夫齐声高唱着。
这样的大车,六匹马再怎么神骏也是万万拉不动的,于是这辆登仙车就破天荒配了七十二个原本跑船才用的纤夫。这些纤夫都是二十往上、三十往下的壮小伙,穿着大红锦袍,蹬着大红缎靴,拉车的纤绳儿臂粗细,都用五彩丝线绞成。
这车,这行头,甚至纤夫们唱的登仙歌,都是那个已当上太师的哀章的大手笔。
“也就这样的仙车,方能匹配大新泱泱大国的丰采!方能展现陛下君临万方的气魄!”
当着王莽的面,文武百官众口一词、连篇累牍地这样絮叨着,别说王莽,就连玉楼都听得腻了。
不过她仿佛也听见过一些不同的声音,而且正出自前面那些絮叨的大人物中某些人的嘴,只不过是在王莽绝对听不见的场合:
“这车怎么看怎么像出殡的灵车呢,陛下坐它怕不……”
玉楼催马紧赶几步,来到登仙车侧畔,微微仰头,可以看见父皇的半张脸。
父皇的眉头深蹙着,嘴唇紧闭着,脸色苍白得很。
大约父皇自己,也不信哀章他们的鬼话吧?
“万岁万岁万万岁!”
夹道俯伏在御街两侧、穿着颜色式样一律的崭新衣袍的众多百姓,整齐有致地高呼着。王莽矜持地挥手,苍白的脸上总算浮出一丝笑意。
也许他认为,管他真仙假仙,只要老百姓当真也就行了吧?
几万人拥挤在一个场子里的场面总是很壮观的,如果这几万人大多骑着马,又都穿着千篇一律、乌龟一般的宝蓝滚边褐衣,那就更壮观得很了。
王莽端坐在九丈九尺高、巨木搭就的三层看台顶端,身边簇拥着一群太监侍卫,玉楼跨了口宝剑,站在紧贴他后背的地方。她还是头一遭看见这么多人马挤在一处,觉得又好奇又好玩。
“陛下,今天是奇材异能科,选拔的都是有特别本领,可用来对付匈奴的能人。”哀章是梓潼人,原本一口土白,官儿当得久,能耐没长,官话却说得很溜了:“是否开始,请陛下谕示。”
“开始吧。”
哀章转身闪到台角,举起面黄缎小旗,向台下一展。
“咚咚咚~~~”
三百六十面战鼓一起擂响,海螺也呜呜地从四面八方吹起来。
三通鼓毕,一百名虎贲齐声唱名:
“北地郡选人孙有力台前献艺!”
孙有力个头不高,平顶身高六尺六寸,横宽倒有差不多七尺,听得唱名,应一声喏,一人一马,倏忽间闪出人丛。
玉楼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用手背不住揉着眼皮。
因为这一人一马不是人骑着马,而是马骑着人,确切地说,是孙有力双手举着匹马走过来的,而且走得挺快。
这是皮青马,大肚皮,长脖颈,被孙有力横举着,四蹄不住地踢腾。
孙有力转瞬间来到台前,居然还能跪下一条腿,居然还能开口说话:
“选人孙有力参见陛下。”
“孙有力,你这是作甚?”
“禀陛下,这就是选人的能耐。陛下想啊,您大军征匈奴,路上得碰上河吧?过河得架桥吧?那不又费钱又白瞎功夫么?只要陛下用选人为官,等大军开到河边,选人往这河水里一站,连人带马,一个个托过去,这不多快好省,连马蹄子都不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