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2 / 2)

惟有经堂门户禁闭,围墙四角插着白旗,大门上高悬一条布幔:有丧谢客。

谢客就谢客吧,当不成经堂的客人无足轻重,只消当上这潼关的主人就行了。

刘秀奇兵突出王莽主力之后,一举夺下潼关,一面出兵蹈新军后路,一面传檄关中,遍告父老,甚至派出一支游骑冲到五陵,拜祭了汉家列祖列宗的陵寝,这一下天下震动,不但那几万新军土崩瓦解,关中郡县也纷纷倒戈。

等刘玄、刘望、刘盆子这些汉室宗亲带着队伍进至潼关时,发觉关门大开,城上军士弓上弦、刀出鞘,旌旗映日,耀武扬威。

为首的将领倒是颇为客气,允许他们穿关而过,还送了些粮草,但眉宇言辞之间,俨然已将自己当作这关中的主人。

刘秀?他们谁也没见着,据说他正闭门斋戒,筹办他大哥刘縯的丧礼。

“长安?王莽?那还用得着上心么!我们刘大帅已拥兵十四万,前锋早已渡过渭水,兵临长安城下了。”

玉楼的坟墓就在潼关北面的一个山坳里,一抔黄土,四周围绕着一圈鲜艳火红的离娘草。

吴汉一身素服,坐在坟前,紧咬下唇,用手里小刀,专注地雕着一只猴子。

“呜呜~~”

一个毛茸茸脏乎乎的小东西忽地钻到他脚前,哀鸣不已,却不是贱随是谁?

吴汉看着它,长叹一声,又低下头,去完成他手里的作品。

贱随跑到坟头,用脑袋不住蹭着坟茔上的土。

不知过了多久,它忽地一凛,小小身躯一弓,旋即鼠窜而去,倏忽不见。

一个同样一身缟素的男子策马而来,行至几十步远下马,将缰绳交给从人,自己缓步走到坟钱,先向坟茔肃然拜了几拜,随即悄然走到吴汉身侧,立定不动。

吴汉恍如不觉,继续刻他的猴子,又过了半炷香功夫方完工,双手捧了来到坟前,小心埋入黄土,这才轻声道:

“哥哥来了么?”

刘秀干咳一声:

“这,兄弟,弟妹的事,哥哥我着实……”

“不关哥哥事,是我们夫妻无福,”吴汉忽地换了个话题:“刘縯哥哥何日发丧?”

“明日。”提到大哥,刘秀神情黯然:“说来惭愧,大哥死得冤枉,我这个做兄弟的竟然迟至今日才能给他风光发丧,真是不义!”

“哥哥身负天下之寄,原也是不得已。”吴汉缓缓站起,掸了掸身上尘土:“请务必让小弟祭拜刘縯哥哥,拜完他,小弟走才走得无憾。”

“你要走?”刘秀惊道:“如今哥哥方才得势,正如火泼油般兴旺,兄弟如此本领,方当重用,怎么,这就要撇下哥哥不管么?”

“不是小弟不念哥哥,”吴汉轻喟一声:“只是经此家国之变,小弟方寸之心已乱,就算勉强留下,也是个无用之人,我这便带了家母,回南阳故里耕读度日,了此余生。”

刘秀沉吟着,阳光透过浓荫,照得他一张白净脸孔阴晴不定。

半晌,他长吁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吴汉肩头:

“强扭的瓜不甜,哥哥只得由得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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