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楠明早还要赶早**兵团,刘晓枰也得赶早回上林湾去出工,兄弟俩就早早地上了在二楼谷柜上开的床铺上睡了。
可是,刘晓楠怎么也睡不着,脑瓜里老是艾崽嫂子那哭诉声“我不活了啊,活个么子劲啊,活个么子意思啊,我死了算啊”,还有功余哥拉扯他妇娘时那种无奈而茫然的眼神。
在刘晓楠的记忆里,自己从小在乡下奶奶和叔叔家住,功余哥就是与自己家走得最近的,也是对他咯个小弟弟最宠爱的。功余哥会找蛇药,村里村外但凡有人伤了蛇咬,来找他要药救人,不管是盛夏烈日当顶,还是风霜雨雪天气,他都二话不讲地就出门上山去找药。而且,他一直遵循祖上的规矩,施药救人从不收钱收礼。有人讲他穷得连饭都吃不饱,还不会卖蛇药赚碗饭吃,他只是憨厚地笑笑,不作任何解释。
三年困难时期,刘晓楠的父亲刘鸿僖读了调干大学生,把奶奶接到灶头街招呼读书的晓枰。那时候,都是功余哥每月定时到灶头街的家里来帮着做重活。功余哥不但不要任何报酬,还常常是自带口粮。他是生怕因为自己吃一餐饭,亏了两个小弟弟的粮食。
唉,父母应该可以多帮着功余哥家里的。其实,也不要么子大帮,就算是吃点盐,能花多少钱啊。咯对于父亲在外挣工资,家里又有两个拼命出工挣工分的儿子的一家来讲,不是蛮大的事。可是,人哪,就是顾着各家自己的日子,给人一点帮助的时候,就得在话头上讲出来,在脸面上得回来。唉!
刘晓楠就咯样想着,迷糊着,脑瓜里昏昏糊糊的。突然,听得楼下人声大响。母亲在下面高声喊着:“平平,兰兰,快,快!平平,兰兰!”
出了么子大事,母亲的声音里是那样的恐惧与凄惨!两兄弟几乎同时应声而起,跳下谷柜,就冲下楼去。
家门的前面就是大门口的门厅,那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叔叔、婶婶,还有湾村里的一些人,全都围着趴在地上的功余哥,对他叫着,喊着:
“快,快吹气!”
“要掐人中,掐人中,用劲掐!”
“啊呀,是要按胸脯,按得心跳起来,一下一下地按!”
功余哥是趴在他妇娘艾崽的身上,一会儿对着她的嘴吹气,一会儿又去掐她鼻子下的人中,一会儿又去按压她的胸脯。
艾崽嫂子没有丝毫反应地躺在地上!
天断黑边被功余哥从水塘里拉回来的艾崽,哭累了,诉累了,后来也就不再哭,不再诉了。一切好像都过去了,一切又复归于平静。
出工累了一天,傍晚又让屋里妇娘咯一闹,已经筋疲力尽的功余,也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就连那个小女儿,竟然没人喂,没人哄,也安静地睡了。
半夜里,功余被肚子里“咕嘟咕嘟”的饿劲闹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招呼妇娘搞点么子吃的,却发现屋里已没有了艾崽的影子。
功余一个激凌翻身起来,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满屋子睃了一遍,确实没见到自家妇娘。他赶紧起身点着了一根松明子,满屋子照了一遍,还是不见妇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