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黎四希冀的目光,卢小闲不忍拒绝,便点头道:“好吧!那就去坐坐!”
卢小闲跟着黎四,过了七个坊,走了半条朱雀大街,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黎四所住的永和坊。
永和坊与长安其他坊一样,外围有高大的围墙环绕,为夯土板筑。坊内一般都开辟东西南北十字街,四面各开一门。石板路上长满了青苔,下过雨留下的积水一滴一滴从屋檐上滴下来,走上去很滑,沾得鞋子上全是污泥。
“还有多远?”卢小闲有种上当的感觉。
“不远,马上就到了!”黎四指了指前面。
“不远?”卢小闲哭笑不得,“走了大半个长安城,这还叫不远?”
黎四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怕直说了,您嫌远就不肯来了!”
卢小闲顿时无语。
黎四家的木门破烂不堪,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咯吱”一声就开了。
卢小闲诧异地盯着他,黎四尴尬地解释道:“家里穷,没什么值得被偷的东西,锁不锁门都一样!”
卢小闲打量着狭窄的小院,院墙底下是石头砌的,上面是土墙,石头已经有点发黑,土墙已经斑斑驳驳,像是在诉说着年代的久远。
两间低矮的瓦房正对着院门,几个黑洞洞的窗户,没有贴窗户纸,像一双双大睁着的眼睛瞪着卢小闲。屋顶上的瓦片东一片,西一片。有的好,有的坏。
整个院里没有一丝活力,显得灰蒙蒙的,连房檐下的水也是黄呼呼、黑沉沉的。唯一让卢小闲觉得眼前一亮的,是墙根几根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枝藤与清冷缠绕着,遍布整个墙,用自己的躯体,固执地守护着这个院子。
卢小闲跟着黎四进了屋。
屋里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墙上凹凸不平。屋顶露着天空,墙体也裂开了缝隙,最大的裂缝已用破布和稻草堵住了。
屋里的陈设更是简陋之极。
又臭又脏的床铺上放着一个破枕头,已露出破棉絮的被子,被胡乱地揉作一团。床边放着一张已破出好几个洞的木桌,上边放着一口破碎出好几个缺口的碗,还有两只沾满了残渣的盘和一双又短又细的筷子。
木桌右边有一只木头都腐烂了的柜子。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物什。
“你就住在这?”卢小闲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黎四。
“有点简陋,让您见笑了!”黎四陪笑道。
什么叫有点简陋?简直是太简陋了,说是家徒四壁也一点也不过份。
卢小闲想不明白,黎四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你家里再没有别人了?”卢小闲又问道。
黎四点点头没有说话,但眼圈却红了。
看着黎四的模样,卢小闲突然意识到,他才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若放在后世,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呢。如今,让他一个人度日,的确有些为难他了。
想到这里,卢小闲有些同情黎四了,坐在床边和他聊了起来。
原来,这院房子的房主是个姓黎的老汉,黎老汉是个鳏夫,黎四被黎老汉收养,跟了黎老汉的姓,两人相依为命。
黎家爷俩日子虽然过的艰难,可也算其乐融融,黎老汉没让黎四吃过什么苦。
天有不测风云,前些日子黎老汉突然得了重病撒手人寰。
不谙世事的黎四彻底傻了,黎老汉的去世对黎四来说,与天塌了没有什么不同。
在街坊邻居的帮衬下,黎四将黎老汉安葬了。自此之后,便开始了自己养活自己的日子。
“你多大了?”卢小闲问道。
“十四!”
卢小闲关心地问道:“你的病好利索了么?”
黎四笑了笑:“说起来我也算有福气,前些日子得了热病,动也动不了,换别人早就死在炕上了。有个郎中上门来为我诊病抓药,治好了病还分文不收!”
“有这种好事?”卢小闲奇怪道:“这个郎中为何要为你治病?”
“我问了,郎中告诉我,宫里的一个公公付了诊金,让他上门来为我瞧病的。我问他这公公叫什么,郎中说他也不知道,那个公公交完诊金便走了!”
“宫里的公公?”卢小闲越发吃惊:“你还认得宫里的公公?”
“我哪认得什么宫里的公公!”黎四讪笑道,“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事,要么是养父以前认识的故人,要么就是老天爷可怜我,派神仙来救我了!反正我逃过一劫,又活下来了!”
黎四是个可怜人,卢小闲正寻思怎么帮帮他,却见黎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我要拜您为师,求您一定要收下我!”
卢小闲在天通赌坊的所作所为,给了黎四极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