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陈武兴奋地来找朱瑙汇报事情。朱瑙正在忙碌,陈武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通报的官吏才来叫他:“陈功曹,朱御史请你进去。”
陈武忙往里走去。
朱瑙就坐在堂上,见他进来,问道:“陈功曹,你找我什么事?”
陈武掩不住的激动,匆匆忙忙行了一礼,还没等朱瑙让他起来他便已迫不及待地开口:“朱御史,前几日有一个名叫铁五的铁匠来献策。说他现了改良锻铁的方法。用他的方法锻造出的铁器比用传统方法锻造出来的要坚硬许多!”
最近他一直在与各行各业的工匠们接触。大多技艺报到他这里,他只要记录一笔,然后去主持普及的事情就行了。但一些特殊的技艺应当受到官府的重视,他就会整理出来上报给朱瑙。冶铁的技艺显然就是特殊的——而且是非常特殊!
果不其然,朱瑙听完这话立刻来了兴趣:“你验过了?”
陈武连连点头:“验过了!我让铁五打了一把刀,又从武库里找了五把官刀出来,和他打的刀互砍。所有官刀都豁口了,可铁五打出来的刀竟然连刃都没卷!”
朱瑙忙起身道:“拿几把刀来给我看看。”
陈武连忙出去安排了。
不多时,几把刀被送到院子里。
刀械是受到官府管制的,铁五是个民间的铁匠,平时只给人打制一些器皿。这回是因为他现改良锻铁的方法来向官府献策,陈武才特意允许他按照官刀的尺寸打了一把刀,和真正的官刀进行比较。
于是乎,一名官差手持铁五打制的刀,另一名官差手持官刀,两人互相劈砍。刀锋连连相撞,火星四溅。撞了十几下后两人停下,持官刀的官差又换了把新的官刀,继续劈砍。
不多时,所有刀刃都已砍过,两名官差停下,将刀具全部送到朱瑙的面前请他验看。
乍一看倒也看不出区别,然而将每把刀端起来仔细眼看,便能看出差异来了。用铁五的方法打出来的新刀一连劈了好几把官刀,只在刀锋上留下了一些浅色印记。而那些官刀的刀锋则已变得坑洼,有的甚至已经豁了口。——铁五打的刀,显然要坚硬很多!
这样的武器若是用到战场上,不说是决胜的关键,至少也是势均力敌时的一个助力,对于士兵的士气也有很大的提升作用,关键时刻,更能帮士兵们保住性命。
朱瑙验看完所有的刀,已是满面笑意,道:“我想见见那位铁匠。”
很快,铁五也被官吏带过来了。那是个年近六十的老铁匠,因常年劳作浑身肌肉虬劲,精神也十分饱满,若非满头白,全然看不出年纪。
朱瑙和煦地问道:“你愿意将你的锻铁技艺出售给官府么?”
铁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朱御史仁义宽厚,草民愿将技艺献给朱御史。只要能为朱御史出力,便是草民的福分,草民不需要任何赏赐。”
在场的官吏皆十分诧异:官府那么丰厚的赏赐,竟然有人不想要?
待铁五细说缘由,众人才终于明白:原来这铁五有个女儿,从前被袁基路玷污过。铁五恨袁基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可惜一直没能寻到机会。后来朱瑙进驻成都,斩杀袁基路,弄得大快人心,铁五也从此将朱瑙视为恩人。不过那时候他也并未想到什么报答的方法。
后来由于朱瑙重视工商,在城里征求工匠们的技艺,铁五这才找到了报恩的方法。他打了四十几年的铁,其实很早就现了一些冶炼的秘诀,他能够打造出比别人打造的更坚固的铁器,这让他打的器用一向卖得也比别人好。不过因为民间匠人不能打造武器,在此之前他也没想过能将自己的技艺用到武器的锻造上。他这次来献艺,只是想献出自己的技艺,多亏引起了陈武的重视,才想到能将这个技艺用在武器上。
铁五的改良之法其实并不复杂。民间早就有将生铁和熟铁配合,再经过杂炼生鍒来淬炼的技艺。而铁五打铁几十年的经验,让他找到了生铁和熟铁配合的最佳比例,锻造时再经过渗碳,就能打造出最坚硬的铁器了。
由于铁五是来报恩的,他并不想要赏赐,还以为献上技艺就结束了。不过就算他不要赏,像他这样的人才朱瑙又怎么会白白将他放跑呢?于是在验看完刀具之后,朱瑙便立刻邀请他到官营的铁冶工坊中做事,并给他安排了一个官职和丰厚的俸禄。
这样的结果十分出乎铁五的意料。不过能为官府做事,也算是一种报恩,兼之有如此优厚的待遇,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没过几天,老铁匠便进入了铁冶工坊,将他的经验和技艺传授给铁冶坊中的匠人们,开始改造成都府军队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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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府内诸项事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其他地方的人们自然也不会闲着。不往远了说,就说近的,在蜀地的东南隅,同属成都府治下的黔州,此刻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刘不兴正在军营中视察,远远地有一名士向他兵跑来。
“将军!”士兵跑到刘不兴的面前,气喘吁吁道,“薛州牧他又、又来了。”
刘不兴听到薛州牧这三个字便觉得头大,不免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可人都来了,不见又不行。刘不兴做了几个深呼吸调节心情,随后转身向军帐走去。
到了军帐外,把军帐的帘子一揭,黔州牧薛宝灰果然就坐在里面等着他。
“刘将军。”见刘不兴回来,薛宝灰立刻站起来相迎。
刘不兴朝军帐里挥手示意,军帐中的人就接二连三地出去了。最后帐子里只剩下刘不兴和薛宝灰两个人。
刘不兴堆起满脸假笑:“薛州牧怎么又来了?来来来,我们坐下说吧。”
薛宝灰也是一脸皮笑肉不笑:“这不是刘将军迟迟不肯给我答复,我才只能‘又来’‘再来’‘再三来’了么?”
两人各坐一边,刘不兴叹气道:“薛州牧,不是我不肯答复你,实在是这件事□□关重大,必须得从长计议才行。”
薛宝灰一个没忍住,口气不免冲了起来:“从长计议?刘将军,你这可都从长计议了大半年了。最好的时机都让你给计议过去了!你要是再不出兵,等那朱瑙坐稳了位置,赚够了银两,他再继续募兵,一切可就都来不及了!”
刘不兴面色讪讪,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薛宝灰看出了他的逃避,气恼道:“刘不兴,刘将军,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今日必须给我个准话!你要是不打算对付朱瑙,我也不等你了,我索性自己募兵去得了!”
刘不兴怕他真会这么干,忙道:“哎呀,薛州牧,薛兄,你先别急呀。朱瑙我们是一定要对付的,这点你放心。我这不是已经在加紧练兵了么?只不过……”
薛宝灰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刘不兴道:“薛州牧,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手里五千士卒,朱瑙手里也有五千士卒,可我要行军百里打过去,若没有充足的粮草与军饷,我手下的士卒只怕不会乐意啊。”
薛宝灰一听这话,鼻子都快气歪了:“你!我给你的钱粮难道还不够吗?!你还好意思说朱瑙手里有五千人?你要早点听我的,早点打过去,朱瑙手里哪里来的这五千人!”
刘不兴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只讨论前半句:“薛州牧,你不带兵,你不知道带兵的苦处。你固然给了我一些钱粮,可打仗是要将士们拿命去拼的,没有足够的粮饷,谁愿意去拼命?这士气要是不足,仗就必输无疑了。”
薛宝灰差点指着他的鼻子骂“强盗”,硬生生给吞回去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冷冷道:“刘将军,明人不说暗话,到了这份上我也不想再跟你拖延了。你出兵抑或不出兵,尽早做下决定,最好在三日内给我明确答复!若你决意出兵了,粮饷也好,往后你我要怎么分配成都府也好,我们都可以好好商量。可若你实在下不了这决心,那我也不求你了,往后我自想办法!”
说完拂袖就走。
刘不兴伸手:“哎……薛……你别……”
薛宝灰才不理他,掀开军帐的帘子出去了。
刘不兴无奈地收回手,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要说起刘不兴的身份,他与谢无疾一样,乃是之前被朝廷安排在各地驻军的将领,而他的驻地再蜀地边陲的秀山附近。其实原本蜀地之中还有几支驻军,不过由于北方战事如火如荼,那几支部队都被调去支援北方前线、镇压叛军了,唯独刘不兴因为地势较远,仍留在秀山。于是眼下他也成了距离成都最近的一支驻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