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城楼门内,列好队准备战斗的士卒们各个紧张万分,焦虑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他们希望鞋教的信号晚一点来,这样就不必出去作战;可若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那不如信号早一点来,他们也能早一点得个痛快。漫长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的。
正当此时,城楼上忽然响起一阵呼喊声:“来了!来了!”
隔着城墙,下面的士兵看不到外面升空的一片火箭,但很快,他们听到了密集迫切的鼓点声——信号果真来了!
……
焦别站在城楼上,隔着近千米的距离,他看不清下面的详细情形,但见不远处一片烟尘飞扬,喊杀声渐起,似是两军开始交战了。
他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听见动静的史安跑了上来。史安也看见了火箭和下方的烟尘,忙道:“快,快开城门出击啊!”
为了这次的计划,他们几乎把方圆百里内较为虔诚的教徒都聚集起来了,这些教徒并不懂打仗,能支撑的时间也不多,时机可谓转瞬即逝。延州军早些出战,没准能让教徒多活下来几个。
焦别也不再等待,下令道:“出战!”
城墙内外,鼓点声交织成一片,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士卒们如流水般向外冲杀出去!
……
城外。
崔诚及他所有的手下已全被制服,谢无疾并没有当场杀了他们,只让人将他们捆缚住手脚押回去。
崔诚被押解的路上,不断回头望城墙的方向看。高低起伏的地势挡住了他的视野,让他无法看清城门,但是忽然间,他听到了大地的震动声和士兵的喊杀声。
——延州城门开了,里面的军队如约出来了。
崔诚绝望地闭上眼睛。
=====
半盏茶后。
焦别与史安站在瞭望塔上观察着战场。城内出去的延州军已冲到敌人阵前。双方的前排士卒短兵相接,战了不过片刻,联军出现不敌姿态,竟然开始向后撤退!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焦别和史安都傻了眼。
“你的军队……这么能打?不,是谢无疾和朱瑙的军队怎么这么不经打?”史安不由稀奇。这才刚交手没多久,他们居然就把敌人打跑了?早知道这样,他们怕谢无疾和朱瑙作甚?直接打就能赢啊!
史安喜上眉梢,焦别的神情却愈发凝重了:这不对劲!
他朝着更远的方向眺望,只见原本他以为是鞋教徒和联军交战的地方烟尘已经逐渐褪去了,却根本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样子。地上没有满地尸首,土地也没有被鲜血洇黑……甚至连鞋教徒都不见了!
什么样的战事能让一方人马活生生消失?难不成朱谢联军练就了将人生吞的能力?开什么玩笑!
焦别意识到不妙,勃然色变,急道:“糟了!中计了!”
击鼓兵尚不知道发生何事,仍拼命敲打着进攻的鼓点。战场上的士兵见敌人撤退,也不明就里,乘胜追击。
焦别朝着大鼓扑了过去,凶神恶煞地冲着击鼓兵吼道:“停!停下!撤退,马上让他们撤退!”
击鼓兵被他突如其来的刁难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鼓槌都掉了,忙又弯腰捡起来,匆匆改变鼓点的节奏。
史安也扑了过来,一把揪住焦别的领子:“为什么撤退?怎么能撤退??你们撤了,我的教徒怎么办?不许撤!给我杀,把他们统统杀光!”
焦别一脚把史安踹翻在地,吼道:“蠢货!我杀你祖宗!”
鼓声虽已改变,可军队已经冲出去千米远,根本来不及随着命令变换阵型。排在最后面的部队率先听见了鼓声,扭头开始往回跑;跑在最前面的人没听见声响,还在继续向前冲;中间的人则前瞻后望,犹犹豫豫,不知如何选择。转眼之间,他们的阵型已经彻底溃乱了。
就在此时,联军的两翼忽然冲出两拨骑兵,快马加鞭,截住了延州军的退路!
同时,左侧又有一支大军朝着城门的方向冲杀过来!
站在高处的焦别将战场形势的变化尽收眼底,他的心也随之坠入谷底。他痛苦万分,却不得不立刻做出决断:“快,关城门,赶紧关城门!”
传令兵犹豫道:“将军,可是出城作战的人还没有回来……”
焦别喝道:“我让你关城门!!再不关敌人就冲进来了!!”
传令兵不敢违抗,立刻跑下城楼传令去了。
史安仍在发疯:“我的人马呢?我的人马去哪儿了?!已经被他们打跑了??不可能啊!!姓焦的,你!是不是你的副将出卖了我们?!”
有一瞬间,焦别也怀疑是史安和他的玄天教徒出卖了自己,要不然何故战场上未见教徒军的身影?可史安就站在这里,除非他也是被出卖的一个,要不然,事情又怎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谁出卖了谁,谁才是被出卖的,焦别已经完全理不清了。他的头脑一片混乱,不停地下着命令,做着亡羊补牢的最后努力。
城楼上,鸡飞狗跳;战场上,哀鸿遍野……
=====
衰草残云连沙场,腥风吹血溅衣裳。尘沙一望城楼空,但见马头斜日黄。
喧嚣过后,随着残阳西落,一切又归于宁静。
夜色将晚之际,手脚全被捆缚着的崔诚被人押解到城楼上。朱瑙和谢无疾就在那里,指挥着军队打扫战场、将辎重搬运入城。
见崔诚过来,朱瑙低声向一旁的惊蛰吩咐了几句,惊蛰便暂且接过了指挥权。
朱瑙与谢无疾并肩落座,崔诚被推到他二人面前跪下。
朱瑙面对着妄图欺骗他们的细作,仍是满脸和善,丝毫不见恼怒与仇视:“崔副将,你看见了。你的主将输了,战斗结束了。”
崔诚默然片刻,低声问道:“府尹和将军如何得知小人是诈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