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岭东城中四处火起,正值秋高气爽,天干物燥之时,大火方一点燃便迅速蔓延,全城一片混乱。
梅闯终究拗不过徐锐,临时改变计划,匆匆赶往县衙。
众人都去救火,县衙反倒冷冷清清,几人没费什么功夫便翻过围墙,来到后院。
但眼下时间有限,又没有事先准备,要点燃县衙的青砖大瓦房很不容易,所幸县尊夫人出身小户,竟将后院一溜偏房改做米仓,堆满了谷物,这才让众人找到了下口的地方。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烧烧烧,着着着,啦啦啦……”
徐锐抱着一缸火油,一边往墙根泼,一边哼着走音的小调,没注意身后有个黑影慢慢靠了上来。
“站住,你是谁?!”
满脸黒渍的家丁刚刚从火场回来,原本是来后院取斧头,却没想到刚好看到得意忘形的徐锐,立刻低吼一声。
徐锐身子一颤停了下来,家丁抽了抽鼻子,又眯着眼睛仔细一看,顿时明白他手里抱着的乃是火油,再想到城里的大火,哪还会不知他是来纵火的奸细?
家丁双目一瞪,转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深深吸了口气,眼看就要大叫。
徐锐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坏事了,一旦惊动了县衙的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可他离那家丁还有四五米远,手里又没枪,竟是只能眼睁睁看他逃跑,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一柄雪亮的钢刀映着月光横扫而来,家丁的那声呼和还未出口便随着他的脑袋一起飞了起来,像皮球一般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最后落在地上,一直滚到徐锐脚边。
“锐哥,没事吧?”
三狗提着钢刀,从尸体后闪身而出,一个箭步跃到徐锐面前。
徐锐松了口气,拍了拍三狗的肩膀道:“好小子,这回哥哥大意了,欠你的烤全羊再加一顿,带上你全家一起来。”
“锐哥说话算话,不准耍赖!”
三狗吞了口口水,收刀回鞘。
“胡说,你锐哥像是耍赖的人吗?”
徐锐将手里的油缸塞到三狗怀中,冲到尸体面前,将家丁被鲜血染红的衣服拔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锐哥,你在干嘛?”
三狗不解地问。
徐锐来不及回头,一边系腰带,一边说道:“这次是我大意了,刚刚这家伙喊了一声,我怕会出事,得去善后。”
“你不会武艺,我和你一起去吧。”
三狗放下油缸,向徐锐跑来。
徐锐摇了摇头:“不,你去通知梅闯,现在就点火,不要再等了。”
“可是……”
三狗还有些不放心,徐锐却指着脑袋,笑道:“放心,我的武功不是拳脚,是这里!记住了,放火之后不要等,立刻离开,在约好的地方与我汇合便是。”
三狗愣愣地点了点头,徐锐深吸一口气,冲入了夜色之中。
后院的火终于烧了起来,徐锐等火苗窜起两三丈才从藏身的角落里冲了出来,一脚踢开一间房门,房间里顿时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三五个白花花的身子惊恐地扯过被子盖住胸口。
知道是误入了丫鬟们的房间,徐锐面皮一红,把脸瞥到一边,大声喊道:“快跑啊,北朝蛮子进城了,快跑啊!”
房间里的尖叫声立刻拔高了三度,其中还夹杂着嘤嘤哭泣,几个胆小的已经被吓得哭了出来。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徐锐满意地贼笑一声,转身却撞在了一座肉山之上。
“你是何人,怎敢夜闯后院,不知道这里面都是女眷么?”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身高接近两米,手持钢刀,凶神恶煞,看样子是护院一流,仿佛徐锐一句话说得不对就要手起刀落,要了他的狗命。
徐锐哪会给他这种机会,只是一瞬的错愕,立刻换上一副仓皇面孔,涕泪横流。
“壮士,北朝蛮子进城了,现在已经杀到后院,死了好多人,小的刚刚逃出来,您快带着老爷夫人逃吧!”
一听魏军杀到县衙,那汉子顿时双眉倒竖,再看徐锐胸前一滩鲜红血渍,浑身颤抖不止,已经被吓掉了半条命,当即信了七分。
“哼,北朝老狗也敢在此横行?你且在这儿等着,不许喧哗,看老子去取他们狗命!”
说着,那汉子双足一跺,身子顿时如同落叶一般飘飞出去,竟是真的朝后院杀去。
白痴!
徐锐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冷笑一声,擦干脸上的泪痕,朝下一个房间跑去。
县令侯荣今晚宴请崔七公子,席间多喝了几杯,原本回府之后喝了一碗醒酒汤,便在小妾的服侍下早早睡了。
正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有家人慌慌张张来报,说是东城起火。
侯荣吓了一跳,情知此火必与南朝奸细有莫大关联,连忙披上衣服带上值夜的官差,匆匆赶往火场。
可他们人还没到,又有兵丁来报,说是北城大火!
侯荣眉头一跳,只得像无头苍蝇一般往北城赶去。
刚刚赶到北城,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县丞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告诉他西城也起了火。
侯荣浑身一震,抬头四顾,只见周围全是浓烟,火光映红了夜空,半个岭东城都笼罩在大火之中。
他们想干嘛,他们想干嘛?
侯荣料定此火定与北朝奸细有关,却怎么也想不出敌人的意图,心中不禁焦急万分。
正在这时,他突然发现救火的人群中竟有城头的守军,顿时悚然大惊。
与京营主力不同,岭东城的守备是战力低下的地方部队,他们大多都是本地人,少数几个外地人也都把家安在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