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宅。
此时的钱宅,已经不是当初占地数顷的豪宅,仅仅是一座四合院。
正屋、东西厢房、后院,这做为一个贵为礼部汉尚书的宅子来说,尤显得寒酸了。
要不是府门前那块镶铜“尚书府”的牌匾,怕是没人相信,这是一任尚书令的府邸。
不过,此时的钱谦益,显然已经不在乎这些身家之物了。
正如此时他说的,“短短一年间,钱某遭受丧妻亡女之痛,若非心中尚存一丝复仇之心,就该悬梁自尽……寻她母女俩去……。”
说罢,以袖遮脸,掩面而泣,声不可谓不悲。
话是这么说,说得悲中带壮。
可陈名夏、沈文奎二人是不信的。
这是一种第六感觉,虽然二人根本不知道第六感是何物。
钱谦益抽泣完了之后,遂咬牙切齿地道:“多尔衮那狗贼已死,可满族还窃居汉人江山!好在如今满清大势已衰,只要吴王北伐,定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钱某是真不明白,为何二位大人要怂恿皇上建十万新军,难道是嫌吴王北伐太易吗?”
陈名夏微微摇头,悠悠道:“欲速则不达……与其让吴王此时独力北伐功成,不如待明室中兴之日,天下王师、义军一同北伐……钱大人莫非,也有拥立从龙之心?”
钱谦益脸色一变。
沈文奎突然道:“吴王若想自立,怕不用等到此时吧?陈大人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名夏冷冷道:“陈某不比沈大人,沈大人与吴王有同乡之谊,吴王登上大宝之日,自然不会委屈了沈大人……。”
沈文奎愠怒道:“夏虫不可语冰,沈某今日已过半百之年,经历国朝剧变、生灵涂炭,一切事都看透彻了,人生苦短,沈某此时只想复我汉人江山,之后回到上虞故地,做个田舍翁,耕田打渔,足矣!”
钱谦益赶紧打圆场道:“都是自己人,二位何必为片言只语伤了和气?今日我等需商议荐何人襄助汤若望,前往南面向红番商谈购买火器事宜……。”
陈名夏有些不耐烦地道:“什么红番?谁不知道,这两年来,汤若望与卫匡国暗中勾结,将松江军工坊所产火器运出海,再从东藩启运至大沽口?”
沈文奎冷冷道:“既然陈大人如此清楚,何不出首弹劾?”
“你……!”
钱谦益急道:“你们今日这是怎么了,哪还有往日和睦之情份?”
沈文奎没好气地道:“有人垂涎此次购买火器的好处呗……沈某今日说句明白话,这种好处,沈某没有兴趣!”
陈名夏嗤声道:“沈大人前为淮扬漕运总督、后督陕西粮道,自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可是真佛面前不烧假香,桥归桥路归路,既然有心弃暗投明、投效吴王,这清廷的银子,不赚白不赚……钱大人以为呢?”
钱谦益想了想道:“咱们三人如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旦事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说起来,谁也别嫌弃谁,谁也不比谁高尚,这样,我出个主意……不管是谁去江南,所得银子皆一分为三,各占一份,也少了相互猜忌,如何?”
陈名夏哼道:“我本就这意思……奈何有人要扮正人君子,倒象是圣人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