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向应天府进军的命令,被立即执行下去,吴争翻身上马,冲着张煌言道:“玄著兄,你且至淳化镇静候我的消息,若事成你再进应天府,若事不成,我便率军与你等在淳化镇会合,咱们一起回杭州。”
说完,策马飞驰而去。
看着骑兵扬起的烟尘,孙嘉绩叹息道:“我大明,就是亡在了这等事上了。”
熊汝霖也叹息道:“明知事不可为,奈何心中还有一丝绮念,如今才明白,这便是妄念啊。若靖海候能起得及阻止,我等或许还可重回朝堂……否则,你我等人,也将是被世人唾弃的逆臣。”
孙嘉绩苦笑道:“可如果顺从了他们废黜长平公主殿下,拥立鲁王,你我虽居朝堂之上,良心何安?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如早些回家种田,当个田舍翁,或许也能了此残生。”
熊汝霖道:“不,我不甘心。就算靖海候阻止不及,我也将与靖海候回杭州,以他三府之地,或许也能干出一翻大事,要知道,靖海候北伐应天府时,麾下仅五千人。”
孙嘉绩愕然道:“你的意思……是与朝廷对着干?”
熊汝霖慨然道:“有何不可,这样的朝廷,还是我大明朝廷吗?公主殿下身份何等尊贵,止亭听从卧子先生之言,说废黜就废黜,这哪还是君臣纲常,就算乱臣贼子,怕也不至于如此。”
孙嘉绩喟叹道:“如果真随靖海候去杭州,怕是此生真坐实了乱臣贼子之名了。”
说到此处,孙嘉绩转头问一直沉默的张煌言,“苍水如何选择?”
熊汝霖也看向张煌言,他们身边十余人,也紧张地看向张煌言。
张煌言左右打量了一下,说道:“我等抛家舍业、毁家杼难,究竟为了何事?”
“自然是为了抗清复明大业。”
“对。那么只要靖海候能坚持抗清复明,我等追随于他,又有何不可?”
孙嘉绩突然道:“可如果真象钱大人所言,吴争篡夺宗庙、谋取天下,我等岂不成了助纣为虐了吗?”
张煌言轻叹道:“当初在绍兴府初见吴争,在张国维张公府上,他曾经说过一句话,让我思忖至今,他说他要复得不是朱明,而是汉明,汉人之大明。既然是汉人之明,何必纠结于姓氏?这仅是煌言一家之言,各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必各有选择。煌言不强求,若是可以同心,那就一路相伴,同心同德,若是所见不同,那便就此拜别,只要还是抗清之士,来日总会相见,聚首时慨然一笑,也不枉你我相携,从淳化一同行至丹阳之情。”
这话让随行十余名官员有些踌躇起来,包括孙嘉绩在内。
他们心里都明白,如果随吴争去了杭州府,那就等于奉吴争为主公,将身家性命相托了。
可问题是,他们自恃是明人、明臣,可以因政见不同,辍仕下野,这无可指责,但如果“附逆”,那性质就不同了,会被世人唾弃,被史书记为乱臣贼子。
十余人,竟有大部分人,朝张煌言拱手而别。
孙嘉绩不舍地看看张煌言,又看看熊汝霖,牙齿一咬,拱手道:“二位仁兄保重,弟虽无法与二位同路,但就算做个田舍翁,也不忘当日抗清复明之誓言。如果还能相见,期待与二位仁兄痛饮。如果二位仁兄真能随靖海候驱逐鞑虏,弟定召集家乡父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张煌言、熊汝霖齐齐长揖倒地。
三人流泪,掩面而别。
人到了每个分岔路口,就会有不同的选择。
可惜的是,这个选择,原本可以不做的。
世道如此,徒叹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