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青娥也不知该说什么,邓芸笑道:“你们两个都这么闷,真不知道在床上……让我找个话题吧,陛下,听说你选了一名海盗当将军,是真的吗?”
说起这种事情,韩孺子有的可说,“黄普公早就不是强盗了。”
他将黄普公的事迹略述一遍,邓芸颇觉有趣,连佟青娥也听进去了,开口道:“他倒是一位孝子。”
邓芸道:“孝子还在其次,这个人看来真会打仗。那燕家怎么办?隐藏这么一位优秀的将军,不该受罚吗?”
“没有燕家的隐藏,黄普公十多年前就会被处死,所以算是功过相抵吧。朕将燕朋师召入宿卫军,让他做一名副都尉,若是真有才华,日后总有用武之地。”
佟青娥无所谓地点头,只要皇帝显得正常,她也不那么紧张了。
邓芸却真将皇帝的话当回事,想了一会,笑道:“陛下是在安抚远在东海国的燕康。也对,像黄普公这种出身,多少年出不了一位,惩处燕家并不能治后,反而惹得大臣们疑神疑鬼,不如给燕家一个举荐之功。”
大多数嫔妃连朝中大臣的姓名都叫不全,邓芸却能随口说出东海国相的名字,韩孺子有些意外。
邓芸之前就表现得很聪明,但是许多话更像是哥哥邓粹教给她的,如今邓粹远在西域,邓芸只能依靠自己,更显真性情。
“黄普公已经去往云梦泽,如果真能建功,朕还要派他去平定东海,到时他要荣归东海国,与国相燕康协作剿匪,这才是一个麻烦。”
从前的仆人变成了将军,旧主的脸面不会太好看。
邓芸将皇帝的话当成一个问题,思考片刻,“不能让燕康召回京城委以高官吗?”
“朕有这个想法,但是吏部说,大楚有一些官员虽非世袭,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总是由固定的世家担任。燕家在东海国是大族,召燕康进京,继任还得是燕家人,问题并未解决。”
“小小一个燕家,连陛下也动不得?”
“可以动,但是没有必要,东海国地处偏远,比京城还需要稳定,燕家并无大恶,除之无益,朝廷委派的官员也不会做得更好,反而更难控制。”
韩孺子早就发现了,离京城越远、道路越不通畅的地区,官员越是稳固,总是由几个家族把握,地方官通常三年一轮,至多六年,边疆官员却不用遵守这项规定,每到任期将满,朝廷总会接到该地百姓的大量请愿书,希望留下父母官,朝廷往往顺水推舟。
身为皇帝,韩孺子不喜欢这种“惯例”,但是现在还腾不出手来解决,而且未来的两三年内,他需要东海国保持稳定。
邓芸又想了一会,笑道:“既然如此,陛下就应该让燕朋师也去云梦泽,他不是喜欢冒领军功吗?就让他再‘冒领’一次,剿匪之后,陛下同时奖赏黄普公和燕朋师,然后将他们两人同时派往东海国。燕家的功劳与黄普公紧紧捆在一起,总不至于再捣乱吧?”
韩孺子没回应,心里却觉得淑妃所言是一个主意。
邓芸又道:“等到东海平定,陛下有了回旋余地,可以效仿前代皇帝,将边疆大族迁至内地,燕家也算在其中就好了。”
韩孺子笑了笑,还是没说什么,与妃子讨论政事已然破坏规矩,他不能说得更多,随口问道:“惠妃有什么想法?”
佟青娥一愣,她宁愿当一名听众,觉得很自在,让她拿主意,实在太难了,“我、我觉得淑妃说得很对啊。”
韩孺子起身要告辞,斟酌再三、自勉再三,迈步来到佟青娥面前。
佟青娥吃惊地站起身,邓芸饶有趣味地看着。
韩孺子见过母亲和皇后等人抚摸佟青娥的小腹,于是也模仿着轻轻触碰了一下,生硬地说:“惠妃珍重,待生产后,朕与你贺喜。”
佟青娥愣愣地说不出话,皇帝转身离开,出门之后如释重负,觉得这比处理国家大事还难,但是心里的确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对那个连样子都瞧不出来的小小生命,多了一份期待。
屋子里,邓芸扶着佟青娥坐下,微笑道:“陛下是好皇帝,也会是好父亲,无论如何我也要为他生一位皇子。”
(借用读者“悠扬feilg”的几句诗献给黄普公,也献给所有读者:纵有凌云志,难舍父母恩。伏首甘为仆,不遮将军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