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宏听说皇帝要来,大吃一惊,见到皇帝本人,又是大吃一惊,迎入城内军营,欲要下跪,被太监扶起。
“陛下怎么会来这里?”
韩孺子将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最后道:“函谷关还在,大楚仍有希望,如果京城也能守住,则胜算更多一些。京城具体情况如何?有兵多少?谁是守将?粮草可足?满仓城可及时烧毁?”
崔宏还没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但是一一回答,只有满仓城的具体情况不知道。
听说瞿子晰担任守城大将,韩孺子也吃了一惊,待得知谢存与花缤为辅,他又松了口气。
韩孺子只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又有消息传来,敌军正在迫近函谷关,大概有五千多人。
韩孺子要亲自带兵前去迎战,崔宏绝不同意,“陛下已经亲临函谷关,不可轻涉险地,敌军五千或许是伏兵,不如待守城中,等情况明了再战不迟,即使要战,也该由臣率兵出击。”
“有太傅守城,朕心甚安。该是向敌军宣示朕在此的时候了,出城迎战乃是最好的手段。以朕所知,敌军不会设伏,必是前锋军队,趁其人数不多、立足未稳,正可一举破之。”
皇帝是个固执的人,崔宏争不过,只好交出城中一多半军队,让皇帝带去迎敌,他留下守城,心情比皇帝没到的时候更加忐忑。
韩孺子率军八千出城,高擎黄龙巨旗,连夜行军,清晨时分与敌军相遇,中间是私自离京的吏部尚书元九鼎。
元九鼎从来不是坚定的大臣,先后讨好过上官太后、慈宁太后,皇帝与大臣争执不下的时候,他两边邀功,表面上支持大臣,暗地里却向皇帝效忠。
这是他最后一次摇摆不定了。
元九鼎认出了黄龙旗,却没有看到皇帝本人,也不敢看,又望向对面的军队,觉得更近一些。
他跑得太久,两条腿又软又麻,几乎站立不住,可他强迫自己迈动脚步,奔向全然陌生的敌人,大喊道:“我是楚国重臣,我愿投降……”
一小队骑兵迎过来,元九鼎大喜,以为是来保护自己的,可是没过一会,他的脸上就变了颜色,那些骑兵举起了手中的兵器,而且加快了速度。
元九鼎扑通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叫:“投降!投降!”
直到刀枪接二连三地落在身上,元九鼎才突然醒悟一件事:这些人听不懂楚语。
除了俘虏,韩孺子第一次见到战场上的敌军,从盔甲到兵器果然都与楚军不同。
“有劳樊将军出战。”韩孺子道。
樊撞山早已急不可耐,立刻领命,率本部千人出战。
道路狭窄,双方军队没办法一字排开,只能分批交战。
樊撞山身先士卒,第一个接触到敌军、第一个将敌兵挑落马下。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韩孺子亲眼见识了敌军的有进无退。
楚军也不退,身后就是皇帝,前方的京城则是许多将士的家乡,他们必须前冲,拼命厮杀。
马战变成步战、步战变成混战、混战变成血战……韩孺子先后投入了几乎所有兵力,身边只剩数十名护卫。
太阳高高升起,敌军退却,正如崔腾所言,这些人进攻时不要命,一旦崩溃,更加不要命,互相踩踏,如有深仇大恨。
一身血迹的樊撞山回来复命。
韩孺子坐在马背上,微微躬身表示谢意与赞赏,再无其它表示,下令道:“上马,继续前往京城。”
敌军以虎驱狼,韩孺子击败前锋之后,则要随狼追虎。
楚军稍做休整,吃了一点随身携带的干粮,继续行军。
韩孺子猜对了,敌军只是试探,大军并未跟来,途中又遇到三次敌军,数量都不多,而且有了怯意,一触即溃。
连行数日,楚军终于赶到京城外围,在这里,他们被拦住了。
曾经令太傅崔宏心生怯意的黑压压大军,如今都在包围京城,远远望去,京城竟也显得渺小。
京城尚在,但已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