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方。
朱柏头缠白绫,身穿缟素,带着仪卫正叶信、马进忠以及数十名亲乓,出了岳州,快马加鞭,直奔南京方向而去。
朱久炎带着自己的侍卫跟随在后,他也是身罩麻衣,连‘望舒’的剑鞘上都缠上了白布。
他们父子的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一是哭的,二是连日赶路不得休息熬出来的。
对老朱的大行,朱柏父子虽然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骤闻消息,还是伤心至极,只想马上回到南京,见上他最后一面。
这一次,二人的价值观是一致的,不论古今,中华一向以孝为人文根本,为父亲、为爷爷送终,灵前尽孝,这是他们应尽的义务,也是一次悲伤的宣泄。
饶是他们身躯强健,这两天不分昼夜的赶路,也将众人搞得蓬头垢面,毫无一点皇家的威仪。
因孝而毁形,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眼看前边要出了湖广地界,即将进入江丨西袁州府,就见前方铁山界边的关隘放下了闸门,只留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洞敞开,行人都在军士的喝令下排队等候检查。
朱柏归心似箭对叶信喝道:“上去叫他们打开关隘,本王不能有任何耽搁!”
叶信点头,一拉缰绳,直奔前方。
片刻工夫,就见叶信去而复返,脸色胀红地道:“王爷,我们……我们……过不去了!他们不放行!”
朱柏一呆,随即怒道:“不放行?好大的胆子!谁敢阻拦本王回京奔丧?!活腻味了吗!?”
叶信沉声道:“王爷,那些军士说有接到朝廷命令,不许诸王进京奔丧,他们还说……”
朱柏一听,脸刷地一下气得胀红,他抽出佩剑,勃然大怒道:“胡说八道!岂有此理!朝廷怎会发如此旨意?!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父皇驾崩,咱这个做儿子的不能进京为父皇送终?!谁敢阻拦,老子要活剐了他!”
愤怒之下,朱柏可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的了。
他一提缰绳,驭马朝着前方疾冲而去。
朱久炎也是怒气勃发,率领众人紧随其后。
“王爷,王爷!请止步!”
一见这么多的白袍白幡,身着重孝的两名男子黑脸骑马冲关,那关隘的守军就知道当前的二位必定是他们等候已久的湘王父子,一个百户赶紧硬着头皮迎了上来,拱手道:“王爷,朝廷有旨……”
“开不开关?!不开关门,本王就杀了你!”
朱柏将利剑抵在那百户的脖子上,那百户吓得一阵哆嗦,话都说不全了。
朱久炎冷哼一声,率人就往那来不及关闭的门洞处冲去。他打算强行夺关!
“殿下,请息雷霆之怒!”
这时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了门洞旁边,他双手高举一卷黄绢,高声大喊了一声。
“蹇义!?”这个人朱柏父子都认识,正是曾经到岳州宣过旨的中书舍人蹇义。
只见他双手举着黄绢,独自一人,大步走了出来。
朱久炎本已接近门洞,看清蹇义的面貌,立即一勒马缰,坐骑希聿聿一声长嘶,被朱久炎勒得人立而起,然后一双铁蹄往地上重重一踩,稳稳地在蹇义身前站住。
朱久炎身后一众骑士也是赶紧勒马,停止冲锋。
在数百铁骑面前,蹇义竟面无惧色,昂首挺胸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朱柏走来,走到他的马前,方才驻足。
关隘下面检查的军兵和等候过关的百姓,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蹇义虽然只有一人,但他面对威风凛凛的湘王府一众人等,却丝毫没有被吓住,神态始终如一。
不管蹇义的为人与能力到底如何,单说他这份定力与气度就是个人物!朱久炎暗暗为其赞叹了一声。
“先帝遗诏在此,请王爷与世子殿下接旨!”蹇义一字一句地说道。
关隘上和两边的土坡之下都有许多人在围观,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都屏息观看。
朱柏与朱久炎瞪着蹇义,二人也不行礼,示意他赶紧将圣旨念出来。
蹇义知道此刻想让他们父子二人跪下接旨只会加剧矛盾冲突,他没有展开黄绢,缓缓念道:“先帝遗诏:诸王各于本国哭临,不准擅离封地赴京!”
朱柏与朱久炎对视一眼。
蹇义厉声说道:“王爷、世子殿下,请你们马上返回荆州封地!”
“父皇不可能写这样的诏书!”朱柏额头两侧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地道:“这肯定是你们的伪造的!是伪诏!藩王们都是先帝之子,哪有父亲阻止儿子回去送终的!?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蹇义坦然地说道:“先帝的遗命就是如此,下官只是照实念出来。先帝写这份让王爷们不必赴京的遗诏之时,各宫娘娘、公主与太医院的太医,还有很多为托孤重臣俱在现场,下官等如何作假?您若质疑这份圣旨,便是质疑先帝,还请王爷言语谨慎一些。”
“父皇岂会下如此绝情的遗诏?咱不信,不信!咱要进京与众人对质!”朱柏伤心至极,已经有些口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