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表面上朱久炎努力维持着沉稳从容,内心却是不可抑制地滋生出了焦虑。
忙完琐事之后,他还要主持一场重要会议,用最快的时间找到消灭后方瞿能父子的办法,所以自己要尽快平静下来,不能影响下面的军心。
“累了吧,想不想吃薏仁绿豆汤?”怜星放下毛笔忽然道。
朱久炎的思绪被打乱,怔了怔方才发觉自己的确饿了,想到薏仁绿豆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啊,不过要是等很久的话,我怕没有时间了。”
“之前我就叫杏儿备着了。”怜星轻笑着转身离去。
很快,一大碗薏仁绿豆汤被怜星端了过来,碗中飘出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怜星舀起一勺递了过来,朱久炎闭目享受着美食。怜星喂了两勺后,问道:“这汤清火,好多了吧?”
朱久炎狼吞虎咽,口齿不清地问道:“什么好多了?”
“那个梦,一到重要的时候,你就做那个同样的梦。”怜星温柔地看着吃相不雅的朱久炎,微笑着说:“我都给你记着日子呢,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久没出现了,一上午都是一张冷峻的脸,都不与我开玩笑了。”
“都给我骗到手里这么多年了,还逗什么呀?”朱久炎挤眉弄眼,从怜星手里抢过碗来,几大口就给他喝了个底朝天。
“讨厌。”怜星接过朱久炎扫光的碗,又去厨房盛了一碗,温柔地看着他。
“你也吃点。”
怜星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递过来的瓷勺,眼里满满都是温柔。
朱久炎的心绪彻底平静了下来。
当阳以南的荆门山。
哪怕得知朝廷已经派郭英带着二十五大军前来湖广平叛,瞿能还是带着大军退来了荆门山这里。
当阳城中,他只留下千余士兵驻守。
瞿能退来荆门山是有几层考虑的,荆门山北部山峦叠嶂、森林茂密,中部岗岭起伏,这样的地形让它成为了巴东的屏障、贵黔省的门户、荆楚的咽喉,这座要塞,更是历代军事征战、朝贡物流、官员商贾往来的重要通道。
瞿能年轻的时候就到过这块兵家必争之地,他深深明白,这是一座兵家泣血的险隘,是一座英雄伤感的雄关。
荆门山易守难攻,后方的宜都城还在朝廷的掌握之中。荆门山背靠宜都城,粮草水源不缺,又能与当阳互为犄角,而且荆门山的地理位置又正好扼守住沮水、沱江、长江这三条江水的交汇处。
长江水流过荆门、当阳之后,便会流经下游的江陵、荆州
瞿能给长子瞿郁留下一万大军,命他在长江上流建堤蓄水,一是防止湘王府水军攻来,二也是为了以后水淹江陵与荆州做准备。
没错,他要模仿在此地水淹七军的关羽,他要用自然力量阻挡荆州水军,用洪水的怒吼扑灭下游的叛逆!
这个计划除了长子瞿郁之外他对谁也没说过,包括他的次子瞿陶在内,只要等到来年的春汛期,蓄满的大水,将把下游叛逆们的大本营夷为平地!
至于那些会被洪水殃及的百姓这就不是他这个将军考虑的问题了,为将者,只管胜,恢复元气是文官们考虑的事。
夜色已深,瞿能的大帐之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瞿能虽然已定下筑堤淹荆州之计,但在春汛期到来之前,他这边还是要配合郭英的大军一齐打压湖广叛军,是以瞿能连夜召集一众文武前来议事。
帐中靠北的屏风上已经悬挂起荆州地图,所有人正围着地图轻声议论,地图上的荆州周围十府五十余城,已经全都被涂成黑色,这些城池都是确定已被叛军攻陷了的。
“父亲,朱柏这叛逆既然已经带领大军前往武昌阻挡武定侯,留在荆州与江陵两地的守军肯定不多,我们不如趁机偷袭松滋城?只要占据江陵对面的松滋,朱久炎那小子肯定坐不住以我军之精锐与数量之优势,正面一战必稳操胜券!”
慨然进言的,正是喜欢冲锋陷阵、正面硬刚的瞿陶。
“将军,二公子说的是!只要叛逆出城,驻守荆门山的大公子还可以与我军一齐夹击叛军,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对对对,即便他们不救援,松滋乃是富庶之城,粮草、物资想必很多,得了大批军粮之后,咱们也可以跟他们打持久战,在他们的后方一直破坏,为武定侯创造战机!”
瞿陶话语一出,那些以勇猛见称的诸将,皆称愿死战破敌。前次,他们被湘王府的攻势吓了个心惊胆战,迅速后退此次却是生恐落后别人一步,好像只要去了就能收取战功一样,为何如此?只因前方有郭英的二十五万大军为依仗而已。
瞿能笑着摇了摇头,“勇气可嘉,本将甚是欣慰,但瞿郁他们却是万万不能动的,而且松滋毕竟是大城,强攻伤亡太大。”
伤亡?
斗志激昂的众将陷沉默,不过,他们很快就醒悟过来。
他们的大军在叛军后方,瞿能手中也没有调集贵黔军队的权利,士兵们死一个就少一个,得不到兵源补充,进攻松滋、江陵、荆州的时候,不可能一帆风顺,倘若战事不利,得到一场惨胜,还如何攻击其他叛军?要知道,朱柏才是叛军首领,打下朱柏才是最大的功劳。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