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城头的王通特意为徐忠指明的观察之地,这里两面山风都能吹到,寒冷异常,但却有一个好处,城头看不到此地,便是火光也照射不到。
吃饱喝足之后,徐忠亲自上阵,与李尧一起,承担突袭任务,力求给城头的王通创造机会,一举攻破荆门山的东城门,放自己的骑兵大军进去。
瞿郁如此严阵以待,正在徐忠等人的意料之中。
实际上,徐忠更是知道,此刻的瞿郁并没有表面上的镇定,要不,他这个主将也不会大半夜都在城头披甲巡视。刚才的狼烟对于城头官军来说,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心理压力。
一支不知名的湘军夺了当阳,有极大可能会切断他们与前方瞿能、后方宜都的联系,前者等同于脱离了瞿能的掌控,让他们如同无头之蛇,失去方向感后者更加致命,宜都若是落入敌手,瞿郁率领的守军,包括前方瞿能的几万大军都会被断去补给。
潜近准备偷袭的徐忠等人。一共不过是三百五十人,人人身穿黑色劲装、披一件黑色披风,像蜗牛一般匍匐在地面,一点一点地向城墙爬近。
现在,徐忠就要爬到城墙之下了。
就在他们刚刚要爬起,身体贴紧城墙之时,城头上忽然传来了响声。
好巧不巧,瞿郁正好巡视到死角段城墙来了。
“报告同知大人指挥同知,一切正常!”
“嗯,给我盯紧一点,这段日子,肯定不会太平。都打醒精神,只要等朝廷击败叛军,到时候,我瞿郁亲自向将军请命,为你们向朝廷报功,哪怕让你们每个人都当上军官,亦不在话下。”
“真的?”
“我瞿郁绝对不食言!”
“哈哈哈,太好了,兄弟们也能捞个官做做了,到时候,咱们再来叩谢同知大人!”
城头顿时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大笑。
“好了,都别顾着高兴了,巡城要紧,眼睛都睁大些!”空头支票开出去的目的是鼓舞军心,目的还是守住荆门关,找出那支未知的骑兵队伍。
瞿郁喝止了城头大笑的将士,亲自在垛堞上放眼扫视着,尤其是城下那处死角,那是最最不能让他放心的地方。
城下,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一切跟平时没有两样。
这个时候,可还真苦了已经潜到城下的徐忠与李尧。
他们是一路爬过来的,这一路上不仅有众多碎石与荆棘,而且这段死角处还给瞿郁特地安排人洒遍锋利的铁蒺藜,有些地方还被阴险地插满了削尖的尖刺。
如果不是朱久炎为骑兵队伍装备的手套、护膝等一应俱全的好装备,恐怕早就被这些阴险的布置弄出人命,发出声响,引起城头的注意。
但即便是有了这些装备,也不是万无一失,很多士兵的手掌都被割破了,还有的膝盖流出了鲜血。为了掩盖爬行的血迹,他们只能都黑披风盖住自己,用身体掩盖地上的点点鲜血,一动不敢动,生怕被城头发现不对劲之处。
怪异的匍匐姿势,冰冷的地面,让众人的手脚都开始发麻,几欲失去知觉。
“嗯?那是什么?”
瞿郁没有发现城下有人,可是,眼尖的他,在扫视了半天后,居然看到了那些微小的血迹。
“哪里?”瞿郁身边的王通,心中咯噔了一下,紧张地凑头向垛堞外张望。
顺着瞿郁的手指,他随口道:“应该大人派人放置的铁蒺藜与尖刺等物的阴影吧?”
“不太像,不太像这段死角,我白天还巡视过,城头看下去不是这个样子的,分布的位置也不太对。不好!”瞿郁猛然一惊,失声道:“有情况!下面肯定情况!”
在巨大的压力下,瞿郁草木皆兵。他清醒地知道,一旦湘军杀到城下,极有可能被他们发现自己在长江上建堤蓄水。若是被他们用炸了堤坝,别说为弟弟报仇了,前方的父亲能不能囫囵回来都是个未知之数。
这里是唯一的死角,哪怕让人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瞿郁也不敢有半点大意,他指着怀疑的地冷然喝道:“来一队弓箭手!放箭!对,给我照着那里放!”
城下一片漆黑,以一般人的眼力,还真难以看得清楚,下面是否有人潜伏。但瞿郁跟随瞿能经历过不少恶仗,知道如果城外有人,只要穿上黑衣,戴上黑披风,这么远的距离看下去就像是土地一样,根本就看不到有人躲藏。
立刻就有一队弓箭手来到这边,纷纷弯弓搭箭,按着瞿郁手指的大致方向,没有目的地乱射。
一时间,箭矢纷飞,嗖嗖之声不绝于耳,落到瞿郁重点怀疑处的箭矢亦有不少。
这一阵乱箭,正巧将李尧所在的位置覆盖在内,噗噗噗的箭矢入肉之声在徐忠他们的耳边响起,包括李尧在内的数十名士兵尽皆中箭。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是趴伏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幸好他们都是脸朝下趴伏在地,也幸好他们的新式骑兵铠甲是专门预防箭矢的,箭矢能够射入的,都是手脚关节的缝隙处。受伤的虽然不少,但却都不致命。
不过,疼痛却是在所难免的。也亏得这些将士都是徐忠与李尧从军中挑出来的精锐,不是徐忠的老部曲,就是讲武堂出身。
他们本就是意志无比坚韧的战士,而且,他们与普通士兵不同,知道此次偷城之战对于荆州来说是多么重要!
在城下,他们已经看到长江水位的变化,心中都是恨毒了瞿能父子。
世子殿下估计的没错!荆门山上果然在建堤蓄水!
想到洪水肆虐过后的可怕场景,他们对瞿家父子无不憎恨得咬牙切齿!别说是疼痛,哪怕是死,他们也在所不惜!
荆门山必须被破!堤坝必须被毁!毁在他们的手里!
没有一个中箭的战士呼疼,都是死死地咬牙挺住,一动不动!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