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
她的动作轻柔有力,力道不轻不重,揉在他的腿肚子上。
月色轻柔似笼纱,四下里似乎有汩汩的水响,两侧的树叶在秋风中瑟瑟作响,仿佛偌大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顾华杉一边揉着一边笑道:“殿下看我这手艺比那花满楼的头牌紫鹃姑娘如何?”
“久闻紫鹃姑娘大名,却从未有幸见过一面。”
华杉嘿嘿一笑,一副色欲熏心的模样,“那下次若有机会,我带殿下去花满楼开开眼。那满屋的姑娘任君挑选,各个娇滴滴的能掐出水来。尤其那紫鹃姑娘的小曲儿,啧啧啧,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燕离只觉此人有趣,花柳之地他也去过,倒是不曾见过什么有趣的姑娘。听他这样说起,遂点头,“听起来不错。”
华杉手下不停,视线落在他的小腿上,她神情很是专注,长而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一般,在她眼睑下落下一排剪影。
燕离自幼长在深宫之中,无论是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抑或是后宫的人心诡谲,他看得不少,自问识人不浅。再是复杂的人心,他也能猜出一二分来,可是眼前的人却叫他有些看不懂了。
说她大大咧咧,可是全程她却从问及他是如何受伤。
说她心细如尘,可怎会逃跑了还折返回来?
时而乖张,时而机警,时而又温柔。
她看上去五官秀丽,小巧精致,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唯有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如迷雾、如秋水、如星辰。
头顶上有一道沉沉的声音响起:“你可知……我是如何受的伤?”
“还需要问吗?整个大楚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玉和宫前,殿下被先皇一箭射中,从此双腿残废无法站立。”
燕离微微闭上眼睛,睫毛轻颤,脸色隐有一丝发白,却笑了:“那你可知为何?”
“殿下于玉和宫门前逼宫,并乱箭射杀了二殿下三殿下,先皇忍痛,亲自取下殿下送的明月弓,射杀殿下于宫门前。”全然不顾燕离脸上的苍白,华杉低着头,仍旧是笑着。
“蔡颖大人的《楚国记》详细描述了殿下当时在玉和宫前的乱臣贼子之形。其详细程度好似亲自在场一般。可惜偏偏当时蔡颖大人去了江南赏美人。一回来便大笔一挥,写下了‘玉和宫之乱,罪在嫡子燕离,生性暴虐,残杀手足,致门前血流成河三日不绝。’的千古绝唱。殿下可觉得有趣?”
燕离眸子微敛,眸中暗芒冷聚,手不自觉的握紧。
顿了半晌,他方才微微一笑,声音却仍旧是低沉如水,“确实是有趣。”
他微微俯身,那阴影向华杉压来。
她隐约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气。
抬眼,只见那男子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那人眼中沉沉如水,半点情绪也无,只是半哑着声问道:“你相信吗?”
华杉仰起头来,故作沉思,唇边噙笑:“蔡颖大人德高望重,在朝野之中颇有声望。加上人家字字泣血,如身临其境一般。若是说不相信,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燕离听见此言,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他胸脯震动,似乎遇见了极其好笑之事。其声朗朗,回荡在清冷的夜空之中。
华杉唇角一勾,也微微笑起来。
站在屋外值夜把守的梧心听见燕离的笑声远远传来,心下一凛,神色微微动容。
这样的笑声,竟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