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爵,他是……”简初晴问道,声音放的很轻。
叶爵将老人的手放进去,替他掖好被。
他的嗓音低而沙哑,甚至蓄着些捉摸不透的情绪,濒临崩溃,“管家伯伯。”
“管家伯伯……”简初晴在看到他半边脸的时候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
“我找了他很久,当年他救下了我,然后任凭着自己的儿死去……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他,却来不及救他……”
简初晴走过去,倾身抱住叶爵,“这不怪你,叶爵,这与我们都无关。”
这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下来,闭着的眼睛里也缓缓流淌着些泪水。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样的伤感,没有任何征兆的落泪。
他是男人,自然明白自己该坚强甚至不应该有丝毫的悲伤心绪,那会影响他的判断。
幼时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他早已经学会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听完了管家伯伯的话,并且眼看着他死去,他却无法保持应有的冷静。
简初晴轻拍着他的脊背,就像哄着可可时一样。
那个时候她年纪太,始终没有叶爵这样深的感触,但看着他难过,她心里也不好受。
叶爵回抱着简初晴,心中越发带出最深重的痛楚。
那种蜿蜒的疼痛积累经年之久,一旦爆发就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满满的占据着他的心扉。
他似是被折磨了一般,双目都泛着猩红和冷意。
漫天的火舌吞没了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家和那些家人,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都烧为灰烬。
管家伯伯将他从火中救出来,他的半张脸也因为他被烧毁,为了避免那群放火的人发现他们的踪迹,他死死的捂着他的唇瓣不让他叫出声。
他将他的手咬的血肉模糊,他却没有半刻的迟疑。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直到天明将至,管家伯伯才带着他离开。
后来,他们碾转多处,直到有一天他出去找吃的被人贩卖到黑市,之后遇见了罗云才开始了在罗门的生活。
为了让罗门老大看上他愿意栽培他,他刻苦训练甚至多次主动要求去完成任务。
哪怕伤痕累累,他始终没有放弃过报仇的目标。
他活着,本来就是为了复仇。
等到他拥有一定的能力后他就开始寻找管家伯伯的下落,可是整整十多年,他都没有找到他。
而关于当年叶家的那场大火,竟然被描述成自杀。
因为犯下罪孽,因为想要赎罪,他的父亲叶新远拉着一家老放火自杀。
从此整座陵城再无叶家,也再没有人敢提及叶家。
“叶爵,管家伯伯到底跟你了什么?”简初晴问道,注视着他面孔的目光有些忧虑。
叶爵捏紧着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他……害死整个叶家的人就是苏振宏。”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字字清晰分明。
那带着怨恨的语气似是要穿破他的喉腔,直抵简初晴的面前。
叶风已经找到了他的管家伯伯,但他伤的很重。来不及耽搁,他立马就赶到医院里。
李记一眼就认出了他,趁着还有的一丝气息慢慢跟他叙起了从前的事情。
他的父亲叶新远是陵城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将军,且自他之后也再也没有将军这个称呼。因为他犯得错误是不可估量的,所以被剔除了头衔和荣称。
但实际上,叶新远根本没有犯过错误,他对z国的绝对忠诚才导致了一场杀身之祸。
在叶家大火的前不久,苏振宏来找过叶新远。
他们的谈话不太愉快,李记端茶进书房的时候,就听到苏振宏放出话来,“如果不交出那样东西,等待叶家的将是灭门之灾。”
叶新远不信,仍旧表现的淡淡的。
“新远,你好自为之。”李记的茶还没倒,苏振宏就已经拂袖而去。
苏振宏是叶新远的战友,他们也从来没有红过脸,但那一天是他唯一见到苏振宏生气的模样,所以印象深刻。
他询问着叶新远有没有事情,叶新远没事,只是眉头却蹙了起来。
而后,叶新远一直安排着全家离开陵城的事情,却还是没来得及。
“管家伯伯,苏振宏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叶爵问道,光影交错间的脸庞攥着深深的阴霾。
“盛鑫典当行……双玉……”李记伸出手,目光开始涣散了起来。
“管家伯伯……管家伯伯……”
“双玉……”
弥留之际,他只是最后留下这一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那样东西是什么不得而知,但却将整个叶家毁于一旦。
简初晴听了他的话,不由的问道,“叶爵,那会是什么东西?”
从回忆里回到了现实,叶爵低垂下头,嗓音融合着低沉,“我不清楚,也许找到了盛鑫典当行这个地方就可以知道了。”
“嗯。”
叶爵抬眸,漆黑的眼神里带着浅淡,“叶,离开苏丞的身边,苏振宏是杀人凶手,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人。”
“叶爵,我暂时不能。”
“你还要喜欢他?”他疏离的声线淡漠又冰冷,似是简初晴的下一句是肯定的答案他就会发生变化。
“不是的叶爵,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简初晴道,纤白的手覆在他的手上面,“我要帮你,要对付苏家只有从内部逐个击垮。”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要实施计划就可以了。
傍晴,苏丞刚进去陵城的地界,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简初晴的名字,嘴角扬起笑意,有几分欣喜,“晴晴。”
“你今晴回来吗?”电话对面的女声显得有几分拘谨和柔软。
她咸少主动打电话给他,更遑论问他回不回北湖别墅。
“嗯?你想我了吗?”半是调笑,旁边传来汽笛声,他单手转了个弯,车身划出漂亮的弧度。
“你在车上?”简初晴怔了一回,又开口道,“好好开车,我先不打扰你了。”
“等等,晴晴——”苏丞叫住她,迫不及待的道,“你好不容易才给我打个电话,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问你回不回来?”
简初晴站在阳台上,望着天边的那轮夕阳,已经渐渐的落下去。天空被暮色笼罩,犹如她的心底,一寸寸漫开灰暗。
她握着栏杆的手不自觉的收缩,而后五指的关节处都泛着青白。
“大概半个时,我就能够到了。”大概是她的语调足够温婉,苏丞唇瓣掀起几分弧度,眼眸里覆盖着暖意。
“好,我等你吃饭。”
秋天的风总是带着些微凉,吹拂到她的身上就变成了凉透心底的冷。
挂断电话,她侧身看着在房间里玩积木的可可,眉眼生出一丝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