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徒儿拜见师父”,令吴行风心头一颤,倒不是害怕,而是老者身上的气息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这种强大到令人愕窒的气息,与天地灵气融为一体,身未动,形已至。仿佛老者的躯体傲立的不是天地间,而是与天地一样共存的万物形态,这是六神之上的境界。吴行风心中默念,太玄之上为胎元,胎元之上是真玄,真玄而后通六神。六神之上有元气,元气应生化空玄,空玄无形见玄灵。玄灵成形上空照,空照归来封归辅,归辅功成入归元。难道是玄灵境界?老者并不言语,只是瞪目横眉,打量吴行风。“师父,忈儿施了禁法,他快不行了。”老者现身之后,并不看応灿而是一直盯着吴行风,応灿惊慌开口,几欲上前。虽然听到応灿心急如焚的呼喊,但老者并未动弹,打量吴行风时的眼神更加疑惑,片刻后,从疑惑转化成了惊疑,再从惊疑演变成凝重,随后是良久的沉默。応灿不明所以,越加急切。“师父,忈儿他......”老者这才悠悠转身,看过之后皱眉开口。“自寻死路,回天无力。”応灿闻言,茫然若失,瘫坐地上。片刻后,凝气于臂,挥剑刺向吴行风胸口,电光火石之间,吴行风瞬移一丈,险险躲开。“既有上神牵引,何故为难他们。”老者语气之中略有所指,神态看不出是悲是喜。吴行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此人话中之意思,分明是応灿等人恶事做尽,伤人害命,加之窥视炎帝之位已非一朝一夕,如今怎把话说反,好似自己成了欺负孤儿寡母的罪人。见吴行风不开口,老者把脸转向欲要上前与吴行风厮杀的応灿。“住手。”応灿惊愕当场,她没想到老者会阻止她斩杀吴行风。“师父,他就是吴行风。”生怕老者认错人,応灿特意强调。老者蹙眉凝气,沉声开口。“此人杀不得。”“师父,他......”応灿心中陡凉。吴行风亦是惊愕,老者之言明显是在袒护他,可他刚才不仅放出灵妖害了魁鸣性命,还斩了魁忈双臂,如今魁忈已快断气,此人不但不出手相救,反而调转船头,向他驶来,意欲为何?也许是怕伤了徒弟的心,老者微微侧身,开口说道:“魁忈该死,又施禁法。你失子之痛为师如何不知,但你不该与他为敌。”“他的女人杀了我男人,如今又害我儿无法活命,此仇若不得报,师父居于天界何颜见我父亲?”応灿日夜期盼,未曾想他的师父会说出这样的话。老者只当応灿伤心过度,并不与其生气,开口道:“也罢,为师这还有一枚还魂丹,你且拿去。”応灿闻言,跪地拜谢。“谢师父成全。”吴行风一头雾水,刚要开口,就见老者右手一挥,虚空出现十八件护甲神兵。“年青人,此物当归还原主,你们之间的恩怨到此了结,莫要再生交织。”“这是我凭自己本事得来的神兵,何来归还原主一说?”吴行风虽不明老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该开口时还是得开口。“这是応灿下山时,我送她的防身之物,魁隗氏死后,她为了保全族人安危,将此物送给了蚩尤,如今失而复得,有何不对。”老者横眉扫视,再度打量吴行风。“你的女人害她夫君性命,本该由你偿还,但念在你功在上苍,我只废你修为。”老者言罢,吴行风勃然大怒。“放屁。我不管你是谁,照样杀你。”“狂徒,我本想念在有上神牵引的份上饶你性命,希望你悔过自新,在世重修,以证上神之位,驱逐外敌,没想到你这般浮躁无品,满嘴脏话。那好,老夫便替我徒儿杀你了。”老者言罢,朝吴行风拍出一掌。吴行风在说出这话时,已经做好了被吊打的准备,当老者的掌风拍中他后,他才知道原来讲狠话除了被吊打之外,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仅此一击,吴行风便气若游丝,肝胆俱裂,气海丹田严重受创,几乎到了崩裂的边缘,任何轻微的外力,都能将他灭杀。奈何,愤怒的応灿并没有因为吴行风此刻已无还手之力而放过他。她手中长剑已然逼近,势要斩下吴行风的头颅才肯罢休。“他受我一掌,尚未死绝,足见他的造化,随他去吧!”老者眉光上扬,出言阻止,心中颇有忌惮。応灿犹豫,但他不敢忤逆老者之言,硬生生收起长剑,退之一旁察看已经恢复人身的魁忈,魁忈已经毙命。“母亲,杀了他替父王报仇。”前去追赶灵妖的二子魁鹰空手回返,在见到吴行风被老者击倒后,急掠上前,挥舞手中长鞭在虚空中留下噼啪声响。“快来见过师公。”応灿呼喊,怀里依然抱着魁忈。魁鹰从未见过老者,听到応灿呼唤,赶忙收鞭跪拜。“鹰儿拜见师公。”老者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挥手将十八将护甲神兵归还応灿。“早些离去,莫再惹是生非。此子自有命数,已受我一掌,死与不死全看天命。你若动手,便是违逆天道,若有一天追究责任,即使你父亲坐镇上神之首,也能保你周全。”応灿移目草丛,目中火气不消,奈何她师父话已至此,若行逆天之举,必将万劫不复。自此,她更加疑惑吴行风的身份,此子究竟何方高人,为何连九星门之首的云踪上人也要如此谨慎。“徒儿谨记师父教会。”云踪上人最后看了一眼不知死活的吴行风,驾云而去。“母亲,真的不杀他?”刚才的话魁鹰全听在耳朵里,云踪上人所言绝非信口开河。“师父以上神之躯,击他一掌,若他还能不死,便是造化,此等造化之人又岂是为娘可以左右的,为娘也想斩了此子头颅祭奠你父王的在天之灵,可若是杀之不死,你父王的血脉就要断在为娘手中。”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没有谁能放下,応灿很想斩了吴行风头颅,但正如她师父云踪上人所言,即使她的父亲坐镇上神之首,也无法保全她母子的性命,甚至为连累到她父亲。“母亲,孩儿若不能为父王报仇,今生今世都不得安心,你就成全孩儿,让孩儿斩了此子头颅。一切后果由我自个承担,绝不连累母亲,更与天界的外公无关。”魁鹰捡起地上刀斧,泪流满面。応灿心中颤抖,最终她点头同意。“既然你心意已决,须自个承担后果,师父离行之时绝非危言耸听,鹰儿,你莫怪为娘心狠。”魁鹰点头,如同押赴断头台的死囚,一步一个脚印,坚毅而果决。手中刀斧扬起的那一刻,他笑了,看来吴行风并非向他师公所说的那样,有上神庇佑,依然逃脱不了生死。刀斧落下之际,尚有三寸距离,応灿忍不住掉下泪来,夫君,孩儿们终于为你报仇了。然而,天际云雷却在此时突然汇集,一道手臂粗的闪电从天而降,将欲要挥动刀斧劈向吴行风脑袋的魁鹰,炸成了粉末,连快骨头都没有留下。応灿愕然膛目,魂飞九天,想要出手搭救已经来不急了。“鹰儿......”肺腑中发出的,沉闷嘶吼,竭斯底里,向着雷云冲散,雷云旁若无人,绕过生死不明的吴行风,消失的无影无踪。魁鹰用自己的死,证明了云踪上人所言不虚,吴行风果真有上神庇护。応灿如她师父云踪上人一样,临走之时带着无限惋惜,不能斩了吴行风的头颅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魁忈在服下还魂丹后,为何迟迟不见苏醒?応灿自责的同时,含泪转身,这里已经不属于她,既然杀他不死,那就杀她的女人,她要把吴行风犯下的一切过错都施加在她的女人身上。十八件护甲在応灿咒语的念诵下组合成一件玄晶铠甲,穿上之后,抱着魁忈消失在茫茫天际。山风捶打,雨夜来袭。也不知是几日,也许是三日,也许是一年,在枯草掩盖了吴行风的躯体,在虫鸟化飞清影,在烈日烘烤大地,终于有一天清晨,吴行风醒了。天还是那么蓝,吴行风拍去身上草碎,弯腰爬起,以后没事千万不能惹上神,这是他醒后的第一句话。晕死之后,吴行风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请他喝茶,并与他讲说了事情经过,吴行风本想问请他喝茶的人是谁,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只能听那人唠唠叨叨,听那人口音,吴行风想起在东海南苑被困阵法中时,传音警告的是同一个人。遥望天际,掐指捏诀,风雷雨电四部尊神同时现身。伸手入怀,捏碎一枚金丹,为其重塑躯体,这才开口。“此前多亏了你们,不然魁鹰的刀斧一旦落下,我的脑袋就要搬家了。”“小神护驾不周,请大人责罚。”四人一口同声,态度极为卑恭。“不必如此,此次叫你们是想问你们一件事!”吴行风微微抬手,略一沉思,开口说道。“大人请讲。”“你们能否前往天界一趟?”云踪上人与応灿的对话,他都听在耳里,很想搞清楚是谁执掌天界。“但凡玄黄之列,小神等人皆可前往。”四部尊神同时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