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岑夫人可能是因为得了病的关系,可柴俊的性命却是真的没了。
“因为人是会变的。”张解轻轻触了触她的额头,微凝的眉心也因着这一触突然松了开来,女孩子睁大眼睛诧异的向他望来,“做什么?”
张解收了手,笑了笑,没有解释。他只是觉得她拧着眉头的次数未免多了些。
看似活的高兴自在,但这高兴自在都是她小心谨慎,一步一行得来的结果。她很聪明,他很喜欢她的聪明,不过不想让她这般继续拧着眉了。纵使他现在没有办法做到让她如裴卿卿那般活的开心又自在,至少,也想呆在她的身边,她不需要时,他可以站在她的身后,需要时却也能及时出手拉住她。所以这一次山西路之行,他说什么也要同跟她一起去。
“人会变,可本质上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就像岑夫人的变化或许是因为病,可究其本质还是因为她本就是个心思脆弱之人。”张解看着她,目光柔和,“多数情况下,人再怎么变还是离不开本质的。”
就如同她聪明坚韧,再怎么变也离不开这样的本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孩子白净的脸上染上了几道霞色,张解看的一怔,一时间竟盯着她忘了移开。
他并非贪图的美色之人,可这一瞬,却忽地让他心中一悸动,那一刻他忽地想要伸手拉住她拥她入怀。
按理说他与她都是冷静自持之人,他以为便是对待感情也能一样,可那一刻的悸动却忽然让他明白过来:情难自禁,古人诚不欺我也。
抬到半空中的手终究落到了女孩子额前的碎发上,替她将碎发撩到耳后,女孩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清楚的猜到岑夫人与白将军的行踪吗?”
案子当故事听自然听的顺,可身处其中的人要捋清其中的线索却并不是一件易事。尤其还要将行踪说的分好不错,能让白郅钧松口的原因有很多,她说的如此详尽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为什么?”张解问道。
“因为那棵树,”乔苒说道,“那是一颗合欢树,听闻城郊山道上有一株并生的合欢树,大抵因为合欢与并蒂而生这两个缘故,是以有不少互相心悦的有情人会在那株合欢树下约会。”
虽然眼下并不是合欢树花开的季节,但这一点也是印证她猜测的论据之一,足可见岑夫人约的人同她有感情纠葛。
合欢树啊!张解垂眸,平生第一次听女孩子说的话走神了。他与她相识于金陵三月的春天,没有机会看见上一次合欢花开的盛景,但来年春天那一次应当能看到吧!
……
……
这一晚发生的事,足以震动整个朝堂。
真真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定好要出发前往山西路的白郅钧就成了阶下囚,这个消息一下子将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在殿外等候入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了起来。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白将军怎么成了嫌犯?”
“谁知道呢?是哪个衙门拿的人?吏部还是大理寺……咿,冉大人过来了。”正低头窃窃私语的几个官员看着走过来的冉闻一行人当即收了声,巴巴的朝他望去。
而冉闻也未让大家失望,开口便道:“是大理寺拿的人,消息还不大清楚。”
大理寺啊,众人有些失望,有人更是四顾着去看:“甄仕远呢?甄仕远去哪儿了?”
“在陛下那里吧!”冉闻淡淡的说道,“白郅钧的事还没有传出来,大家不要乱议。”
这话一出,有人忍不住了,当即便道:“冉大人,听闻白郅钧犯了杀人重罪,杀了柴将军的遗孤和遗孀是不是真的?”
这消息也不知哪里来的,冉闻听的一阵蹙眉,正想开口呵斥几句,方才出声的人再次有鼻子有眼的说了起来。
“而且还是白郅钧眼看走投无路之下自首的。”那个官员说道。
这一句当即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虽说收到白郅钧入狱的消息了,可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大理寺衙门关的紧紧的,真真连个苍蝇都飞不出来,可见甄仕远的重视了。
这样如临大敌的应对更是吊起了不少官员的好奇,当然这好奇也是为了自己,毕竟身在长安城,若是没有及时收到风吹草动的消息,而站错了队的话,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听闻是因为甄仕远出奇制胜,在事发之后没多久就发现了岑夫人,白郅钧没有办法才自首的。”
冉闻看着那个滔滔不绝的官员微微蹙眉:眼前这个官员表面是个两不靠的中立派,但实则是谁的人他清楚的很。
房相爷一派的人什么时候开始为甄仕远的政绩大声叫好了?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甄仕远办案迅速有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甚至办得好陛下还应当夸赞。可这个案子不一样,涉案的白郅钧原本定下这两日就要出发去往山西路,一眨眼的功夫,援助山西路的大将成了罪大恶极的杀人凶手,这件事还怎么善了?
尤其此人口中越是嚷嚷着甄仕远出奇制胜,逼得白郅钧走投无路自首,待到来日陛下秋后算账时,甄仕远的麻烦越大。
这手段,真真是怪恶心人的,冉闻心道,但恶心人也是有用的。
譬如那边几个武将已经坐不住了,武将与文臣不一样,君不见世道大乱时,多少武将抛家弃子也要随同主将谋反,当年陈善谋反,有多少武将甘愿舍了全部身家投奔于他?
冉闻自忖如他这样的文臣或许习惯了冷静自持,未必会明白这样的热血,但见得多了,对什么事能激起武将的愤怒也隐隐已有所感了。
柴将军的遗孤和遗孀出事,必会让一部分当年与柴将军有交情的老将勃然大怒,请求惩治凶手,可也一定会有一部分钦佩白郅钧手段的年轻将领为白郅钧求情。
这看似是一件小事,实则却极易挑起朝中武将的内斗。
老将经验老道,小将胜在年轻气盛,这两派相争,不出事才怪。
冉闻偏了偏头,对身边的同僚道:“房相这一招真是高!”
既针对了甄仕远,嗯,毕竟甄仕远与他的嫌隙满朝皆知了,回京没多久就送了他一份大礼,以房相的手段,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不过这只是一面,此事还能激起武将内斗,借机打压武将势力,武将势力一弱,文臣势力必长,届时就是裴相爷也不好多插嘴,毕竟裴相也属文臣一脉。
真是高明啊!将自己的利益谋划的滴水不漏,却偏偏没有考虑过如今这等势态之下,武将出了问题会引来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