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拿起茶杯,乔苒眼皮一跳,本能的脱口而出:“等等……”
一声惊呼伴随着落地碎成一片的茶杯,周世林捂着嘴“嘶嘶”的直抽气。
都这样了……乔苒叹了口气,扶额:“茶水很烫。”
裴卿卿翻了个白眼,吹着自己面前茶杯里的茶水,这样热气腾腾的,能不烫才怪。这人是心不在焉吧!
周世林捂着嘴巴,一时无话可说,只得坐了下来,想他周世林英明一世,居然被茶水烫到了!不过这着实怨不得别人,自己心不在焉的怪谁?
虽然嘴巴疼的厉害,但在眼前这两双朝他望来,时不时还窃窃私语的眼前,他又委实不好丢人甩手而去。
于是待到口内疼痛稍减,他冷笑着开口了:“山西路再怎么乱,府尹也是此地最大的。说这山西路的事他不知道?怎么可能?”
这山西路的官员要没问题才有鬼了,这个不用乔大人来说,傻子都看得出来。
“大督护说得有理。”乔苒显然也是认同这一点的,闻言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又道,“可这匪患之事也好些年了,这府尹都换了几波了,难道这山西路风水有问题?来一个,变一个?”
就知道她不开口则以,一开口便是些难以打发的问题。
于是,周世林白了她一眼道了声“不知道”而后起身道,“你既想看便随我来自己去看看这个刺头去!”
百闻不如一见,经过昨天那一遭,他是当真觉得术业有专攻,这种事还是让她做来得好。
也不知是不是天公作美,驱着她出门,待到乔苒从屋子里拿了斗篷穿戴整齐拉着裴卿卿出门时,下了好些时日的雪竟然停了,就连太阳都出来了。
在外等着的周世林是亲眼看着大雪停下,太阳出来的,眼见她牵着裴卿卿的手不紧不慢的从馆里走出来,一向甚少说些“鬼神之话”的周世林鬼使神差的突然来了一句。
“你一来,太阳都出来了,倒好似这山西路当真欢迎你一般!”
这话听的女孩子抿唇一笑,眼也不由弯了弯:“我倒是不大想到这地方来。”
山西路的差事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就如同被莫名其妙坑过来的周世林一眼,她和周世林原本在长安的处境又不是危险或者急于证明自己,所以有的选的话,两人未必会来。
只是在圣命前,只要有一口气,陛下要他们来,恐怕便是拖也会被拖到山西路来。
所以,既来之则安之吧!
既然只能来了,那就解决了山西路的事,然后就能回长安了。
乔苒深吸了一口气,此时便已经开始想念长安那个家了,也不知家里的红豆、唐中元还有乔书他们好不好。
……
家里很好。
红豆纳着手里的鞋底,瞟向方秀婷手里绣的歪歪斜斜的帕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那么笨?这都绣成什么样子了?想我当年在庄子上时还听那些个下人吹嘘说你绣工不错。”
方秀婷闻言只是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那种话听听就好,都是丫鬟代绣的。你去看看那些个十指纤纤的闺中小姐,若当真有这么好的绣工,手指上又怎会连薄茧都没有?”
相处这么久了,也早懒得装了。方秀婷干脆放下手里的帕子,道:“我便不是这块儿的料,你要是不嫌给扫把……你家小姐的帕子太丑,就让我接着绣!”
这种丑东西怎么能送给小姐当帕子?红豆顺手将一团布线砸了过去。
这一小团布线又不痛不痒,方秀婷挨了这一砸,连头都未抬,便扔了手里的帕子,转而从那堆线、团、布料底下抽出一本书,而后得意的将书翻到红豆面前,道:“你看了吗?这是最近坊间最红的话本子,叫作《大理寺女神断》,听闻是徐家那位小有名气的才女徐十小姐写的话本子,讲的是大理寺一个女官的查案故事……”
正纳鞋底的红豆在听到“大理寺”三个字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此时听方秀婷说完,脸都黑了,愤怒道:“这不就是我家小姐吗?”
方秀婷给了她一个“你还不算笨”的眼神,又道:“巧的是里面的女官叫作张苒。”
这个姓听的红豆手里一颤,更是怒不可遏:“她还敢给我家小姐改姓。”
“你懂个什么?既是话本子,又怎能出现真名?”方秀婷转了转眼珠,见红豆一副还未反应过来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她,“人家徐十小姐给你家小姐换的姓也不是随便换的,你想想张天师……”
“原来是姑爷的姓!”提示到这里总算反应过来的红豆当即一喜,“那这什么徐十小姐还挺不错的,知晓张天师是我家小姐看上的人。”
“岂止啊!”方秀婷翻着那本《大理寺女神断》道,“里面还有个叫乔解的天师,就差没有指名道姓说那是你家姑爷了。”
“当真?”红豆被她这一提也来了兴致,连手里纳到一半的鞋底都扔在一边了,忙凑过来看那本《大理寺女神断》。
“张苒随……这后面什么字……什么什么什么大理寺……”红豆看的一阵头疼,转而看向方秀婷,板着脸道,“你念给我听。”
绣东西绣不好,种花草还比不上方二夫人,这方秀婷若是连给她念书都不会真不知道能做什么?打发去厨房烧火吗?
方秀婷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忽听外头有一道男声响了起来。
“你们也在看那本《大理寺女神断》吗?”
红豆忙起身走向背着书箱回来的少年,一边接过他递来的书箱一边奇道:“今儿你们休沐吗?怎会今儿回来?”
乔书解下身上的斗篷,在外头抖落了都碰上的落雪,才进门道:“这些时日雪大,钦天监说这雪十日之内是不会停了……”虽说钦天监的风情雨雪并不算准,不过他们的预测,朝中上下,甚至陛下都是要遵守的。
“国子监便放了假,学院里有人提议去骊山看雪,我不想去,便回来了。”乔书说道。
红豆看着满不在乎的乔书愣了一愣,似是想起什么一般,顿时急了,忙摸向自己腰间的荷包,道:“是要花钱吗?大家都去你不去作甚?小姐说了,什么都可以省,唯读书这种事是省不得的!”
这副急吼吼的样子看的乔书一怔,撇过头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才转过头道:“我知道乔小姐和红豆姐姐对我的好。只是这骊山看雪……”
“这种看雪什么的多半是闲的发慌的那些个权贵子弟搞出来的噱头,对读书没什么益处的。”方秀婷在一旁忍不住道,“国子监虽说不一般,可说到底也是个学院,里头多是权贵子弟,自然闲的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他又不要这等风雅之名,去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回来好好温习功课呢!”
对这个,她清楚的很。
她两个留在金陵江南书院读书的兄长以往就是如此,跟着人家风流才子外出游学,人家游了一圈回来,带来几首佳作,厉害一些的还能带回几个美人,成就所谓的“风流”,她那两个兄长每每出去带回的都是一堆欠条,而且功课也不见什么长进。
都是瞎折腾,乔书不去反而是件好事。
“这样啊!”红豆恍然,听明白了之,自是不会再坚持了,只勾了张凳子,让他坐下,顺手给他倒了杯茶之后,才问起了先前的话,激动道,“你也知晓这本书吗?怎么样?小姐在里头是不是很是神勇?”
这话问的乔书一阵失笑,却还是认真的回道:“这话本子写的就是乔小姐,就像说书先生口中的主要角儿,又怎会不神勇?”
这话听得红豆心花怒放,当即拍板道:“你难得回来,晚些时候多加两个菜。”
因为夸乔小姐神勇,被多加了两个菜,乔书对口舌之欲倒没有什么偏好,闻言只笑了笑,又道:“书是挺有趣的,只是里头乔小姐探案的过程写的倒是没有那么精彩,里头主要写张苒和那个叫乔解的天师之间故事了。”
方秀婷也在一旁适时插话道:“听闻这是第一本,我昨儿熬夜看完了,正写到女官张苒同那个木讷的乔解天师表白的事。”她也想加菜,这些天扫把星不在,红豆快抠成什么样了,她也想吃些好的。
“呸!”熟料听罢这一句,红豆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愤怒了起来,她急道,“明明是姑爷稀罕我们家小姐。还有,姑爷哪里木讷了?那徐十小姐写书不行啊,还不如我来写,定然比她更红!”
眼看红豆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乔书忍不住道:“这书能如此传扬,有趣只是其一,更关键的是写书的是徐十小姐,她是徐太傅最疼爱的堂侄女,另外她在京中贵女中的才女之名也是助力之一。”
比起眼前这两个关注书里内容的,作为亲眼看到过乔小姐破案的目击者之一,乔书其实并没有那么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徐十小姐写乔小姐这件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