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露面也好,若是连自己人都分不清他的行踪,要藏匿起来做什么事岂不是更容易?
山西路的事至此仍然是一头雾水,那个莫名其妙逃狱的钱大人自从逃离之后也没有半点消息。
乔苒摩挲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
长安依旧风雪不停,皇城的宫道上几个官员正缓步向宫门走去。
眼下将将接近酉时,也就是各部衙门下值的时辰,有在宫里当差的护卫或者太医、阴阳司天师这等人走在这里并不奇怪。
但这几个官员显然并不属于这几者中的任意一种,其中一人近紫的官袍,在朝中屈指可数。这等并非上朝时辰出现在宫道上的官员多是受了陛下的召见进了宫的。
眼下这几位就是才从陛下御书房出来的官员。
不过,即便是外头一出面便能引来轰动的高官大员,在这皇城里,也只得自己撑伞而行。
“这风雪怎的还不停?”厚底官靴落在雪地里,踩出一道浅浅的鞋印。
皇城之中有宫人侍婢每隔几个时辰清扫一次,比起外头的积雪已经好上太多了,可即便如此,清扫还是比不上这雪下的大。
看着自己官靴上的落雪,冉闻感慨不已:“难怪骊山的事就连陛下都过问了。”
几个孩子贪玩跑去骊山的阙楼,却又遭大雪压桥,被困楼中,这种事说稀奇,在长安城来说还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至于其中牵扯到一个小厮的死,这等下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也没有人会上报到这几位的面前。
“那要看匠作监的人什么时候将桥修好了。”接话的老者并不以为意,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起来。
“裴相,”冉闻停了下来,看向咳嗽的老者道,“可是身体不适?”
“呛着罢了。”裴相爷摆了摆手,也在此时顺通了喉中的不适,放下手向前望去。
几个宫人急急的拉着一个头戴高冠的女子从斜刺里走了出来,乍见他们,吓了一跳,却只匆匆欠了欠身,来不及出声便带着那女子急急往内宫的方向行去了。
“这不是阴阳司那个做培元丹的柳离吗?”停下来的官员有些惊讶,看着那被人强行“请”着往前走去的柳离,不解道,“内宫里哪个要培元丹了?居然这般急?”
没看到柳离一脸不耐的扯着衣袍,连冠帽都戴歪了吗?若不是被人“急请”出来的何至于如此狼狈?
“大殿下。”裴相看向那几个拉着柳离向内宫行去的宫人,进门时,护卫连拦都不曾拦一下。
不过一转念,他便出声道出了答案:“天冷确实不易发病,不过像这样的天,大殿下身子骨弱,底下的宫人怕是唯恐殿下受了寒什么的,这才把柳离请过去的。”
培元丹这种东西同人参之流其实也属于同一种,不过是强体所用的,不吃不会死,吃了也还行。
他那里也还有两盒不曾动过。
毕竟柳离自己也说了,都是吃,吃丹药不如讲究一些吃食,补进去也是一样的。
哪个人好好的有饭不吃吃药的?
丹药哪有饭菜好吃。
不过,对于自幼把药当饭吃的大殿下而言,或许还是吃药更容易一些。
“大殿下这般……”既然提到了大殿下,冉闻本能的脱口而出,想感慨几句,不过想到这是在皇城之中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虽然如今的大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可这样一个大殿下……几乎没有人认为他能坐上那个储君之位的。
就连陛下,也没有将其封为太子,想来也是清楚大殿下的身子状况的。
连原家那个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也对大殿下的身子骨束手无策,可见此病棘手。
有这样一个大殿下,难怪那些宗室觊觎皇位了。
不过对此,陛下……似乎也没有太过阻拦的意思,否则又何至于将这么多宗室中人留在长安而不是赶回封地?
“就算殿下活到成年,听闻因常年卧病在床,殿下的功课已经落下太多了。”裴相爷淡淡的瞟向众人,对在皇城里提及大殿下的病并不在意。
而大殿下本人除了是个药罐子之外,并没有什么天赋,可谓平庸,这样的大殿下,又因身体原因无法勤能补拙,便是将来上了位……裴相眼皮一跳:这不就跟先帝一个样?
不过,大殿下眼下能不能活下去还不好说。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看好大殿下的。
裴相敢在皇城里提大殿下是因为有自己的底气与成算,能确保不会有事,可其他官员便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几个官员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只是沉默归沉默,关于此事的想法确实不少。
眼下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三十的年纪,只是……操劳太过,华发早生。不过那也无妨,年轻便是本钱,陛下远远还没有到退位的时候,所以储君一事不急。
可虽然陛下没到退位的时候,大殿下注定早夭,陛下生产时亏空了身子,膝下无子似乎已经是注定的事实了。
这件事不急,可却是永远避不了的。
传承不可避免。
以陛下事事为先的性子,当真会到那时候才开始操心立储之事吗?
还是……提前部署?亦或者早已开始部署?
无人知晓,除了陛下自己。
众人心事重重的向宫门处走去。
往日里带着肃重的宫门这些天也是半掩的,待到酉时将被陛下召见的官员们送出宫之后,便早早的关门换班了。
眼见宫门近在咫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有人自那半掩的宫门外匆匆走了进来。
这真是巧了,撞了个正着啊!
冉闻看向来人,原本肃重的脸上多了几丝挪瑜的笑意:“甄仕远,怎么这个时辰过来?难道也是陛下召见不成?”
“不是,我有要事求见陛下。”对冉闻的挪瑜,甄仕远没有如以往那样同他耍几下嘴皮子功夫,只匆匆道了声“见过诸位大人”便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