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淼从舅:要说当官,还是我这个位置,比较舒坦;天天还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嗯,单从这点讲,比令尊的位置都强,是吧?呵呵......
杨孟晗:从舅,你不可能永远呆在这个位置上的,你的磨勘期,快到了吧。
润淼从舅:到了也不怕,谁敢接咱这烫手山芋?没人惦记的,哪些见到洋人小腿都打哆嗦的满大爷,更不敢有什么糊涂心思!尤其是包令,凶巴巴地在大沽口晃一圈后,在上海滩还老是迁延着不走;他们更怕了。我每次奏报上去,就没见回音的;嗯,就是逼着我们自己想办法瞎对付;嗯,对付的不好,还要挨训挨批,不定那天还把你弄进诏狱里去。
杨孟晗:从舅,别太贪图安逸嘛,要芝麻开花节节高嘛。我说一句话,你老人家心里有数就好;长毛有自西向东,偷袭衢州、杀奔杭州之意;届时,光会开嘴炮的巡抚何丛山,必然束手无策;被罢职丢官,是理所当然的。若子箴兄领湖州团练奋起反击,从舅再领一支沪上团练前去支援;等克服杭州后,论功行赏,稍稍升一升,混个正三品按察使,是应有之意;运气好的话,可能直接就是署理布政使了。嗯,我大舅哥子箴兄,肯定是奔着巡抚位置去的;谁敢来抢,我们就往后一闪;谁有胆来,都是给长毛送人头的。
从舅拿纸扇点点杨孟晗:幼鸣,你个坏小子,你就天天折腾你从舅吧,天天忽悠你从舅吧,吭!从舅自己能吃几碗干饭,自家还不知道。
杨孟晗摸摸鼻子,顺嘴说道:哈,从舅要是真心不乐意,那就只好便宜别人了汕;嗯,该谁涅?咱夹袋里也没几个人汕,嗯,只能是刘松岩、袁又村两人中,勉强挑一个了,嗯。
话没落音,从舅拿纸扇作势要敲杨孟晗的脑门。
润淼从舅:别老早揭锅,等长毛真来了,到时再说!
呵呵,真是的,有话就直说嘛!非要说话这么云山雾罩的,绕来绕去的。嗯嗯,碰到我这么纯情实心眼的,还真给你绕进去了。
就是,谁家听说能升官,不是钻头觅缝,跑得飞快的;就不信从舅是不食人间烟火,老神在在,稳坐钓鱼台的。
润淼从舅:你手下那个新来的副官室主任钱新之,嗯,是钱宝琛钱楚玉大人的大公子吧?
杨孟晗点点头:是的呀,从舅,你怎么晓得他呀?
润淼从舅:钱家和陈家,上辈子还是交情深厚的;唔,钱老大人和你外公,是嘉庆二十四年(1819)同榜进士;嗯,在江宁中举时也是同年;两人相识相交几十年,交情莫逆,情同手足兄弟。
呵呵,就是高中同学加大学同学啰;噢,或者说是大学同学加研究生、博士生师兄弟啰;同窗情深,人生三大铁之最老铁啰!
润淼从舅:嗯,就是令尊,和钱老大人,也是有些交情的。老大人托病辞官回乡后不久,钱家公子好像也丁忧归乡了;这些年,钱家和外面,走动的就有点少了。嗯,你外公过世后,陈钱两家也好些年,没什么太多联系了;所以,他家的事,我们原先知道的不多。但钱老大人是个厚道人,钱家家风还是过得去的。你舅舅还是两个月前,一次公干时,顺道到钱府登门拜访时,才知道钱家大公子,七岔八岔地,混到你手下了。嗯,钱公子,应该不是当兵打仗那块料;就是当副官室主任,不是不可以;但应该也非其所长。嗯,就是要在部队里继续干下去,他干方子詹那样的角色,应该还更合适些。
呵呵,从舅看人,也很有眼光嘛!嗯,说不定是听方子詹他们说的。
润淼从舅:我是后来才听你舅舅说的,是刘松岩把他推荐给你了。这一次,要是长毛犯浙江,就让他跟着吧,混点功劳;今年江宁光复战,他也有功劳嘛;然后给他保举个位置吧,在浙江、在安徽都可以,到时候再商量。嗯,你先心里有数;你舅舅回来,会专门跟你说的;嗯,令尊也知道这件事了。
好嘛,这官场人事关系,好复杂唉!
谁知道钱鼎铭钱新之,他家老一辈子,与定远陈家、杨家,还有这个渊源呢;呵呵,有定远老陈家在后面力挺,恐怕钱新之的人生之路,要彻底改变了。
杨孟晗:从舅唉,我好不容易找个副官室主任,你又要挖走;那你要陪我一个才中汕!
润淼从舅:其实,定远这几家,举人、秀才一大把的,就是秉性好、笔头子又好、身体还棒的,不好找汕;行,从舅给你留心,还不行吗?哼,小气吧啦的。
看从舅的语气,钱新之不放人,还不行了呐;自己找个用得顺手点的副官室主任,咋就这么难涅?
送从舅出门时,看着清冷冷地挂在空中的上弦月,和周边雾蒙蒙的云彩;嗯,今年冬天到现在,还没下过一场雪,天气干冷干冷的;旱情几乎没有好转的迹象。
明年是好年景的可能性,肯定不大;历史的车轮,兀自在不紧不慢地,依然故我地,顽固倔强地、无情地向前转动着。
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过好彩,现在有了大夏国的那广袤的稻田;往后几年间,黄淮之间,几千万人受灾,几百万人饿死的惨痛现象,应该不会出现了。
杨孟晗:今年,安徽、江宁刚刚光复,今年比往年,还要忙些;各人回来得好像都要晚些。
润淼从舅:呵呵,晚几天不怕;在这乱世,还有这么一个安逸的地方,能让我们一家团聚,欢欢喜喜吃顿年夜饭,期待明年是个丰收年;已经不容易了,该感谢老天爷了。
是的,还有好多人,被迫逃离家乡,四处飘零;战乱连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呐。
又是一年过去,还是身在异乡为异客!归乡之路,还是那么漫长!
只能在客舍里,对着天空中弯弯的月亮,心中无边的唏嘘、彷徨。
流光容易把人抛,何日归家洗客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