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看了看身边一盆盆鲜蔬生料,觉得和平日里的食生很像。可食生总是依序摆放在食案上,如今放在架子上让人怎么食?
他决定不耻下问:“恪君每每别出心裁,不知这肉菜又有甚新鲜食法?”
“食法毫不新鲜,我方才就告诉公子了。”李恪夹了片生羊肉,放在沸腾的羊蝎子汤里涮了涮。
那羊肉薄如蝉翼,一涮就熟,李恪捞起来在饼面上一点,吸掉多余汤水,再放进扶苏的食案。
“既然蛮夷可以就釜捞肉,我们当然也可以就鼎捞鲜,万物皆可涮,沾酱即可食。”
正说着,他给自己也涮完一片,看着扶苏踌躇的脸,施施然放下长筷子,换上短筷子,夹起羊肉沾一点酱,缓缓送入口中。
纸片似的羊肉入口即化,既暖又鲜,大冷天吃实乃一大享受。
李恪闭着眼咽下肉,空出嘴说话。
“长箸公用,短箸私用,今日的饮宴借了蛮夷民俗,却不必真如蛮夷一般。公子放心,我等乱不了尊卑礼仪。”
扶苏显然松了口气,拿起长筷夹了一片山菌,探在汤里慢慢地涮:“蛮夷之法确实新鲜。恪君,这鼎汤难道没有说法?”
“公子听厌了便没有,愿听自然就有。”李恪换了筷子,在汤中夹出一块羊蝎子送进扶苏食案,“鼎中江湖,多有栋梁,虽说被那浊汤遮了,耐心些却也能捞出来,公子说是吗?”
扶苏畅快大笑:“今日恪君可是自荐?”
“公子莫要误会。”李恪摇了摇头,“我年尚轻,想在媪膝下多孝顺几年,等着小穗儿长大,再去游历天下。故公子虽贤,我却暂没有为公子效力的打算。”
“那恪君这连番菜色……是为何意?”
“我当日便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天高海阔,我该何以为报?”
“不是这一场东道吗?”扶苏调笑问道。
“一桌菜四五金,于家来说虽然贵重,但和小命一比,却未免太轻。于是我就想,不如为公子举贤吧。”
李恪说得轻描淡写,反而激起了扶苏更大的兴趣。
扶苏问:“这苦酒里还真是人杰地灵。在恪君眼中,莫非还有比你更贤,比那位壮士更勇的人?”
“这我还真不太清楚。”李恪的回答句句都在扶苏熟悉的套路之外,“我和旦自小玩闹,朋友不多,对里中诸人称不上了解。所以我只负责举贤,至于能不能真的寻到贤能,得看公子的眼光和运气。”
“还真是……”扶苏哭笑不得,却还是放下筷子正襟危坐,“不知恪君要为我举荐何方贤能?”
“公子可知,苦酒里有上古贤臣之后?”
“上古贤臣?真的?”
“我骗您干嘛?”李恪涮了片菘放在食案上,胸有成竹说道,“商之始祖曾为舜之司徒,其人受封于商,赐姓子。后殷有王子名郑,封于郑国。武王伐纣之后,此郑国亡于周室,其子弟为纪念先祖,改姓为郑。”
“郑?”
李恪一脸的认真劲:“苦酒里有郑氏十三家,乃是司徒后人,族中贤人层出不穷,在我看来,可是苦酒里最容易出贤良的家族了!”
“最容易……出贤良?”
“正是!”
“你便如此为我举贤?连一个目标也无?”
李恪低着头害羞道:“我家与郑家形同天渊,平素里没有交集,实在不知他家子弟都叫什么,没法说得更具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