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对司马欣的口气感到好奇,当即从善如流。
马车在食肆停下,众人寻处分散落座。小厮一见军侯亲至,当即唤出全家,忙前忙后地呼喝张罗,不一会儿就端上来热气蒸腾的肉糜菜羹,还有咸鲜的大碟蘸酱。
等众人都吃开了,李恪这才轻声询问:“听军侯口气,亭长莫非出事了?”
“此事说来颇多异样。”司马欣小心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关注这边,这才探头过来,隔着案小声和李恪说话,“就在前日,成君被啐,降三级谪贬为百将,如今已去往元冈道赴任了!”
“这……”
这消息把李恪惊得目瞪口呆。他不过在后腰里滞留了区区八天,始成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发生地毫无征兆。
他急急问到:“亭长……不,军侯……不是,百将到底出了什么错处,竟至于被连降三级?还有,元冈道不是你要去的地方吗,怎么突然就成了他去?”
司马欣哭笑不得道:“成君降职,恪君怎么比他还委屈似得。”
“实在是震惊莫名!”
“不想恪君还是个古道之人。”司马欣无奈地摇了摇头,边摇,边在案上排开空碗,又将最右那只推到李恪面前,“我依恪君之策,欲去往元冈道,此事已成了九分,只等任命,便可成行。虽说元冈道卒仅二百,但论起建制,同样是一曲之所,我去往那处,职级亦与楼烦道同等,乃为军侯。”
他说着,又推出第二只碗:“成君本就是军侯之身,身处军市无兵可统,又整日与商贾交道,无异于明珠暗投,此次能出来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他推出第三只碗:“至于他为何去了元冈道……我在塞上略有些人脉,前日得知此事,便知他为人所恶,若是任由幕后之人操弄,他怕是要趋向虎穴。我托人打点上下,将他调往元冈道,一可庇佑他一二,二也可方便我日后行事,此一石二鸟也。”
李恪看他正要推出第四只碗,赶忙伸手拦住:“军侯,您说百将为人所恶,可有证据?”
“还需何等证据?你可知,他因何事被谪贬?”
“何事?”
“奴不逊,致逃匿。”
“只因为奴隶不恭顺就贬了亭长三级?”李恪如听天方夜谭,不由惊呼道,“幸得百将有军侯之职,若是换了那些少吏,岂不是得发配骊山?”
司马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摇着头,敲着碗,意有所指:“前几日十八座关城突就封关两日,皆替换塞上驻军把守,进出查验颇为严苛,可也未听闻查出些甚,此事便不了了之。那之后仅一日,成君便被斥责,谪贬,连声冤也叫不出来。恪君聪慧,可知此事为何?”
“您是说……有人盯上亭长之位,欲将百将驱走?”李恪试探着猜测。
“此人能说动将军,定是将军信重之人,位高而权重,我若不救成君,他还能有活路吗?”
李恪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官场凶险,他上一世也偶有听闻。一个人被针对不见得就是得罪了谁,说不定只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便成了被除之而后快的理由……
始成也太冤枉了。
李恪遗憾说道:“如此说来,马车、鹤氅更该还他,我还欲备上百金,请军侯代为转交。”
“恪君可是想为成君上下疏通?”
“我可不晓得这些钱如何使。”李恪赶紧摆手,“大秦通钱乃是大罪,想来百将也不致如此。”
“通钱大罪,教唆者同罪。”司马欣看着李恪,轻声直笑,“恪君只是想周济一二,此事我知。”
“那我这便准备金钱……”
“恪君且慢!成君赠车于你,可有凭据?”
“这如何会有……”李恪苦笑,笑着笑着,突然间面色大变,“如此说来,我甚事也做不得?”
“有这份心便足够了。”司马欣站起来,感怀地拍了拍李恪的肩,“山高路远,总有再会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