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的屋子里如惯常般人满为患,有李恪、辛凌、憨夫这个獏行领导班子,有史禄、由养、固这个沙盘实验组,有近几日常驻在李恪家,闭门攻关抽水马桶和淋浴房的泰和儒,当然还有被田啬夫囿委以重任,监管这群年轻人劳民伤财的仓佐诚、仓吏冬和田典妨。
不过自从知道了史禄的官职之后,三位监管者中的两位就算是彻底地熄了火。
国尉麾下御使监,铜印黒绶,秩六百石,职比县令,有传国尉欲发动百越之战,此人更是钦点的后勤督造。若是一战得成,其辖灭国之功,封侯拜爵,秩两千石简直易如反掌!
这样一个在大秦官场足以呼风唤雨的技术官僚,却对李恪执弟子礼,而且执礼甚恭,有求必应,试问他们这些混迹官场的,有谁胆敢多说半句?
明明有这样一个绝顶的靠山带在身边,叫往东往东,叫往西往西,甚至李恪要把乡仓的物料搬回家里,御使监禄也一定觉得先生有理,而且会第一个撩起袖子,开搬物料。
可李恪偏是不说,嘴上像把了门似的半点风声不漏,却用田啬夫囿的手书和与田典妨的交情来压人。
此事简直……简直!叫人受用!
仓佐诚越发见不得李恪的嘴脸,可每每见到,又忍不住欣赏之情。
此子才华、急智皆上等,更难得与人为善,从不行欺压之事,叫人不得不叹一声彩,道一声服。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又看了李恪一眼,还是那张讨厌的,云淡风轻的笑脸,高居人群中心,却又似游离在众人之外,高企绝伦,俯瞰众生。
李恪命穗儿为众人斟了新茶,不是忍冬,而是辛夷。
“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屈子在湘夫人中歌的便是诸位杯中之物,饮起来虽说稍有辛辣,回味却是甘甜,且辛夷祛风,通窍,可治头痛,与苦斗算经的诸位堪堪恰和,且饮。”
“谢先生!”
众人一声道谢,纷纷低头啜饮,就连从不听人话的辛凌也不例外,皱着眉少饮一口,回味,舒气。
“将所知花茗录我一份,明日我命人来取。”
这股颐指气使的派头,李恪也唯有苦笑而已。
饮了茶,回归正题,李恪放下竹筒制成的茶杯,轻声说道:“三日实验,诸位可是将獏行之力算透了?”
史禄一拱手,代表三人作答:“秉先生,我等在沙盘上游设下拦阻,与象拔阀共用,控制流速与流量,分作八级,基本已将旱季至雨季水势模拟通透,便是特殊天候,如涝灾、旱灾也未曾遗漏。”
李恪对史禄和由养的工作状态向来放心,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史禄继续。
“极旱之时,田亩缺水,治水亦缺水,便是阻道蓄水,一架獏行也仅可供十顷之用。”
憨夫闷不作声取出笔简,在头里写下极旱,十顷
“极涝之时,水道满溢,沟渠亦满溢,勿需獏行取水,反要将沟渠治水排出,不然禾苗久泡,则根溃禾枯。”
于是憨夫又写到极涝,排水
“往日旱季,如冬、春之交,取三段,灌田二十至三十四五。”
旱季,二十至三十四五
“平素雨季,如盛夏之日,取三段,灌田五十至七十顷。”
雨季,五十至七十
“先生所授,要我等治学务必严谨、求真,故我等日夜不歇,先后演算三遍,皆未逃出此间数值。若以此为依,苦酒里田亩百二十二顷,以极旱保田租,日常灌全域之算,獏行一架不敷用,或三或四,当为良方。”
李恪默默点了点头。
史禄等人的结论并不超出他的所料,在印象里,段续在兰州新建水车也是三架一组。
虽说他一个人的田亩不至于超过苦酒里,但兰州人烟稀少,明朝的官大夫又是那时代最大的地主阶级,历来腐败,想来两者在面积上也差不出太多。
也就是说,三架一组是合适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