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不是没听见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拔剑声,也不是没感受到身后咄咄逼人的冲天杀气。
他有些后悔。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继续在与墨家的合作当中保持主动,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身后的杀意有如实质,那一声声“当杀”更让他胆战心惊。他一面走,一面已经悄悄抖开袖袍,拔掉保险。
那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若是辛凌真的杀上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发弩还击。
大秦皇子妃,中尉府贵女,墨家假钜子,两人至少算是半个好友的关系……
幸好事态并没有恶化到这个地步。
李恪舒了一口气,投胎似地赶路,行至半道,由养的师妹灵姬就追了上来。
“先生,等等我!”
心里有鬼的李恪吓了一跳,转身撤步,抬臂备战。
灵姬不知手弩蹊跷,在十来步外停下脚步,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这位和平素不太一样的先生。
面色苍白,额头隐汗,那样子,可与平日云淡风轻的样子大相径庭……
“先生,左臂平伸,右臂交叉是甚意思?灵姬愚钝,此先从未见先生用过,实在是无从去猜。”
李恪一时失笑出声。
他略有些狼狈地站直身子,放下僵硬的小臂,当着灵姬的面捋起袖子,将挂在指节上的插梢重新插回保险。
这下就不怕走火了……
他喘了口气,轻声说道:“幸好你停下来,要不然手弩激发,真伤了你,我该如何向由养交代?”
“那匣子便是由养前几日做的手弩?”
灵姬吓了一跳,这才知道自己竟在生死线上爬了一遭……
于是乎,面色苍白的成了两个人。
劫后余生的灵姬拍着胸口,和劫后余生的李恪并道而行:“先生,你可知道假钜子的师尊是何人?方才竟这般倨傲……”
“走都走了,不可说,不可说。”
灵姬鼓着腮帮子暗自生气。
李恪自嘲说道:“灵姬,你急急追来,不会是代表墨家通知我,墨者们准备集体离岗吧?”
灵姬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先生,那位可不是小气之人。眼下当务之急在假钜子,若是处置不当,您二人或会生出芥蒂的。”
“辛阿姊?”李恪想了想,说,“辛阿姊那处不管她,她这人嫉恶如仇,有仇便报。既然这会儿没有追上来拿剑刺我,这事儿便算过去了。”
“您倒是明白假钜子……”
“她这人一眼看透,是好事,也不是好事。”李恪耸了耸肩,“既然不是墨家准备离岗,你这般急吼吼追上来,难道是憨夫君怕我遇上野兽,叫你来护卫的?”
“是假钜子派我来的。”
李恪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辛阿姊?”
“她要我将您家中的菊茶尽数取走,一朵也不许剩下。”
“她真这么说?”李恪瞪大眼睛。
“您说了嘛,假钜子嫉恶如仇,有仇便报。您这般明白她,何时见她耐下过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