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皆杀了,苦酒里仍是苦酒里,獏行仍是獏行。”
李恪惊得几乎跳起来:“你对憨夫君下令了?”
他的声音颤抖,呼吸沉重,胸膛一起一伏,犹如风箱在里头扯动。
若是辛凌说一声是,他会立刻和墨者们划清界线,孤身上路,还要让蛤蜊去苦酒里,叫旦和严氏早作筹谋。
辛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不说不动。
“不曾。”许久之后,她重闭上眼,声音清冷如常,“师哥仁厚,未必听从。”
李恪长舒了一口气。
辛凌是不说谎的,她傲得像天上的凤凰,不屑对任何人隐瞒所思,也不会否认自己做过的任何事。
在相处了半年多后,李恪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他觉得浑身发软,挪了挪,靠在山洞的壁上,鬼使神差般问出一句:“既然这样,你不是更应该回去?”
辛凌居然迷茫起来。
她睁开眼,歪着头,皱着眉头认真思索。
李恪从未见过她的表情如此丰富,似是懊恼,又似疑惑。
她想了许久才说:“不知。”
“……总有什么理由说服你留下来吧?比獏行更重要的理由。”
“你。”
“我?”李恪惊叫失声。他觉得这个话题正朝着某些危险的方向拐弯,偏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且管不住嘴,“你真的是为我留下来的?”
辛凌极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对墨家至关重要,不可有罪在身。”
这才是辛阿姊啊……
李恪生出种死里逃生的kuàigǎn,坦然问道:“脱罪是我一人之事,你也帮不上忙。至于路上安全,有由养、灵姬、蛤蜊在,想必也无大碍,我倒觉得,你没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
“过关。”
“我可以翻山去咸阳。”
“恒山多峭壁陡崖,横越少说也需三月之期。”辛凌伸出一根手指,看着李恪说道,“草原路遥,亦需要三月之期,方可赶到咸阳。更遑论咸阳也好,善无也罢,你当何以入城?”
李恪怔在当场。
偷偷摸摸潜去咸阳居然要三个月……且不说乡里们熬不熬得了那么久,县里的田啬夫囿肯定等不了那么久。
突然间,善无竟成了唯一的选择……
似乎知道李恪在想什么,辛凌轻声说道:“雁门郡守骏乃是严君之后,公正严明,可为依仗。”
“若此事与军方有关呢?”
辛凌愣了愣,又说:“善无足解凡子之困,孰轻孰重,你自去判断。”
也就是说,将所有罪人都绳之以法,以及救田啬夫囿的性命这两件事,李恪只能挑一样……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什么好为难的。
这个天下坏人多了去了,他又不是扶苏,相比于秦律的尊严,当然是田啬夫囿的性命和自己的清白更重要,而且重要得多。
他舒坦地拍了拍石板,向辛凌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辛阿姊,你打算怎么带我入城关?”
“辛府常备空白验传,此乃商君事后,勋贵必备之物。我此来雁门,也随身带了些许。”辛凌淡淡说,“由养此去,会为你将身份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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