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布难以置信瞪大眼睛:“刺秦之人,焉能无损!”
沧海君大笑三声:“我沧海福泽深厚,自有贵人为我奔波安危。刺秦如何,你不见博浪一锥,这天下便连通缉榜文也不曾下达?”
“博浪沙刺秦之人便是你?”
“百步掷锥,这天下除了我,还能有何人?”沧海君昂首高唱,那睥睨的气势,与往日憨相截然不同。
季布深吸一口气,锵一声归剑入鞘。
只见他双手抱拳,语气诚挚:“兄那一锥惊动天下!世人皆言,兄勇甚,更强于秦武!季布今日有幸得见真人当面,实乃天眷!”
沧海君的胸膛挺得更高,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说甚天眷地眷,季伯,时近正午,就不请我一杯浊酒么?”
“酒肉管够,不醉不休!请!”
听着院里不绝的长笑,李恪幽幽叹出第四口气:“看吧……侠之道义,作奸,犯科,似你我这等遵纪守法之人,不懂的……”
……
季心被丁固小心从树上解了下来,李恪被柴武恭敬请入正厅。
聚扰的乡里们四散而归,几个年轻妇人自觉出列,循着季布的意愿屠狗奉酒,剁吧剁吧,直接把血刺啦呼的生肉端上了席面。
游侠的筵席啊……
李恪已经数不出自己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他双目无神地看着沧海君光着膀子把丁固和季心摔来摔去,间或机械式地推掉年轻妇人的劝酒,再把新上的狗肉整盘整盘扔给蛤蜊,看着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和陪酒的妇人没羞没臊地调笑。
是不是该主动寻季布搭话呢……
亦或是继续像现在这样傻坐着,等着边上的蛤蜊把持不住,或者堂上的沧海失手干掉丁固和季心中的一人?
侠之大者,傻不拉叽……
李恪撇了撇嘴,决定不再虚耗光阴:“世人言布君豪侠,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笑闹之声戛然而止。
季布注意了李恪整席。
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玄衣,华服,腰上剑佩皆非凡品,就连头上玉环看上去都价值连城。
他似乎天生就是焦点,哪怕不言不语,也无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摆宴设席,他坐客首,妇人作陪,他目不斜视,美酒佳肉不入他目,英武角难入他眼。
这样一个人物,天生就与侠士的世界格格不入,可他偏就坐在那儿,不言不语,不饮不食,整整坚持两个时辰。
现在他终于说话了,一说话就让整场饮宴成了讽刺,诸位大侠难掩形祟,被他平静的双目一扫,就恨不得寻件深衣,正襟危坐……
季布很不习惯这种感觉,在李恪面前,他生不出丝毫优越,只觉得自己像个不见世面的下等人。
“敢问贵子,何处而来?”
李恪坐正身子,啪一声就把腰上的假钜子令拍在几上。
季布的瞳孔猛地一缩:“墨家……钜子令?”
“假钜子令。”
“假钜子……”季布沉思了一会,忽地悚然,一时间几乎跃出座席,“你……您是赵墨那位天生圣人,雁门恪君?”
“布君认识我?”李恪掸了掸衣襟,轻声一笑,“雁门李恪,见过诸位。”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