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月色下,商河娓娓道来一番已经极少人才知晓的过往。
“中秦立国至今已逾三百多载,现在在位的是第八位皇帝,成佑帝。对于这中秦的黎民百姓来说,成佑帝是个好皇帝。但对于主子来说,他不算是个好丈夫。”
“团子,”商河朝卧房的方向看了眼,想到要说出口的话,心头一阵阵抽疼,“他是世人所知的那个刚刚出生就被册封,却在刚刚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夭折了的太子。”
她又看向李孑,“而官官你,是主子的妹妹,信国公府嫡二小姐,但这世上,早已经没有信国公府。”
商河面上泛起一抹苦涩和恨意,“去年夏至时节,闽南大旱,颗粒无收,流民无计,只能四散逃亡。雍京城是天下三大粮仓之一,自然也就成了流民们逃亡之地的首选。当时,圣上着信国公世子,也是主子和官官你的哥哥李钺,督办流民安置之事。”
“又有副手白丞相之子,按察副使郭巍等人。按理来说,京城粮草充足,这份差事并不难办。偏偏就在流民安置的第三天,京城出现了一批行踪鬼魅的杀手。”
“这群杀手专挑城中大臣家下手,且下手的对象多为能臣直臣。短短三天时间,就有先后近十位大臣遇害身亡。”
“圣上震怒,着令刑部、按察司和大理寺合力捉拿这些杀手贼人,谁知这一查之下,竟然就查到了城北流民营。”
“世子殚精竭虑好几晚,好不容易刚刚睡下,就接到了营中藏着那些杀害大臣的杀手,并人赃并获的消息。”
“那些杀手在严刑拷打之下,交代出来支使他们的坐下这等恶事的人,就是信国公府世子。”
商河狠狠捏着拳头,恨恨道:“世子被直接打入天牢,圣上把后宫瞒得严严实实,主子听不到任何消息,也跟宫外断了联络。偏偏老信国公和信国公当时正驰兵漠北,两地之间的联系也被切断。这门大案审到最后,不知为何居然就成了信国公府意图叛国的铁证,世子孤立无援,百口莫辩,被圣上一杯鸠酒刺死。”
“老信国公和信国公在与北周交战中被暗箭所杀,信国公夫人并一众女眷,自刎而死。主子是在最后被圣上打入冷宫时,才知道这一切。”
商河眼角一直打转的泪终于落下,溅在桌上,“可结局已定,信国公谋逆之说甚嚣尘上,难堵天下悠悠之口,主子悲痛之下意欲带着小主子自焚以证清白,可终究没能舍得小主子,就命了我跟陆风施行偷梁换柱之举。在主子她赴死之日,我们带着小主子亡命天涯。可现在看来,终究被人察觉了。”不然也不会出现那道御螟香。
李孑默默递过去一张手帕,“商河,你刚刚说,信国公府众女眷全都自刎而死,那,我呢?”
商河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闻言直直看了李孑片刻,“官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信国公府还在的时候,世人只知道府里只有一位当了皇后的小姐,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一位二小姐。”
“就连我和陆风,也是在主子交代给我们后事的那晚,才知晓你的存在。”
不等李孑开口,商河紧接着道:“如果官官你想问我为何你会养在深闺无人知,这个主子没说,我和陆风都不知。”
李孑闻言默默咽下刚准备出口的问题。
虽然她直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遗憾的是,目前无解。
只好就此打住。
“那那本志怪异闻图的主人,怎么回事?”她承认,对那本书她确实有点耿耿于怀。
“为了引开那些人,我只好扮成官官你的模样,但只我一忍那些人不好上钩,所以我就在附近城镇的一个乞丐窝里,找到了一个跟团子身量差不多的小乞丐,给他换上团子的衣服扮成团子的模样随身带着,这才打消那些人的怀疑。”
“那本志怪异闻图,就是那小家伙父亲留给他的,是他最宝贝的东西,我也不知那孩子什么时候放在我身上了。”商河说着促狭地看向李孑,“还害得你拍烂了一张桌子!”
李孑:“······别说这个了,最后一个问题,敌人,是谁?”
商河神色瞬间冷凝下来,咬牙切齿道:“周太师府,还有宫里的周太妃和周贵妃都是主谋,至于从旁谋划的,我跟陆风在这近一年里暗查了一番,当年白丞相之子,按察副使等人都有嫌疑,另外还有不少落井下石之人。但这次来的人我敢断定是周煜,他是周太师府最受宠的小公子,一手香道之术出神入化,最得意之作就是炼制成功了失传已久的御螟香,一贯以熏这种香为傲。”
“另外,”商河语气顿了顿,“官官,我还查到一个关于螟虫的传闻。”
“说。”李孑可没忘记当初商河说她接触过螟虫。
再者,这御螟香,顾名思义,可能就是为了控制螟虫而存在的。
商河抿抿唇,说道:“据传,螟虫为南越虫谷所生,而那唯一一只的螟虫中的虫王,一旦度过了九次蜕壳,就是它的最终形态,以它制药,可生死人肉白骨,更甚至可以延年益寿。我猜那周煜的目的,恐怕就是在此。不过他现在还在熏御螟香,想来还没有捉到这螟中之王。”
李孑心头却是突然一紧。
她由商河的话,想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些许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