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只有她能够听得见。
但莫惊澜注意到了身侧的人突然看向前方虚空中的目光。
小巷的尽头有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月牙状的白石小桥。
桥上有一道修长的背影,斜倚栏干,手指翻飞间可见月光下一抹绯红流光。
李孑三两步上了桥,看了眼对面那张愈发显得绮丽的容貌,“虞怀。”
绯红流光隐于指尖,虞怀先是看了眼和李孑肩并着肩立于桥上的莫惊澜,修眉微挑,这才朝李孑施礼,“见过小师姐。不知小师姐为何突然来雍京?”
李孑回了一礼,“我带学生外出游学,途径这里。”她说完看了眼莫惊澜,对虞怀介绍道,“这是你师姐夫。”
虞怀:“······”
“久闻无妄城少城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非凡。”
莫惊澜淡定回了一礼:“不敢当,这世上哪还有无妄城少城主。”
李孑听到无妄城少城主的字眼,微微瞪大眼睛,不过也没有继续探究的打算。
莫惊澜无论是何身份,反正都是她的人了。
“虞师弟,你确定我们就在这里叙旧么?”
李孑一点都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你的小师姐很困了!”
虞怀微微一笑,赔罪:“这么晚还来打扰小师姐安寝,是虞怀的不是。明日是京城大佛寺庙会举办的最后一天,不妨明日再约。我在大佛寺恭候小师姐大驾。”
“也好。”李孑点点头,看来去京兆府就只能等到下午了。
虞怀见李孑点头也不久留,“小师姐,莫公子,告辞!”
他这边话音刚落,另一边的小桥下驶来一驾通体漆黑的马车,就连赶车的人也全身黑衣隐藏在黑暗里。
虞怀上了马车,赶车人轻挥马鞭,马车缓缓归于黑暗。
李孑和莫惊澜转身缓步往回走。
莫惊澜本以为李孑会问无妄城少城主的事。
李孑也以为莫惊澜会问她这位虞师弟的事。
结果却是,直到各回各屋,两人都没有提及这方面的事情。
可以说很有默契了。
翌日。
李孑带着团子他们三个前往大佛寺。
她知道莫惊澜喜静,也就没有叫他。
京城大佛寺在雍京城以东京郊永和山上,庙宇恢弘,因着举办庙会的缘故,永和山山脚下的整条路热闹无比。
相对的,马车进不去,他们早早便下马步行。
等到了大佛寺前面的时候,一路吃一路逛,团子他们三个的肚子早已经圆溜溜,怀里抱满了各式新奇的小玩意。
见团子还回头去望来时的街道,看样子还没玩得尽兴。
李孑干脆让天枢带着他们继续回去逛,自己独自进寺。
初登殿门,李孑还没来得及仰望一下佛祖金身,就有一个穿着灰色的僧袍的小和尚走到她身旁:“这位女施主,请随小僧来,虞施主在偏殿等您。”
李孑只好又跨出殿门,“有劳小师父。”
到得偏殿,李孑看见虞怀正和一位穿着袈裟的和尚说话,犹豫着是不是先在门口等一等。
虞怀正巧抬头看过来,伸手招了招,“小师姐,进来即可。”
李孑抬脚进去,那位背对着她这边的和尚也同时起身。
跟着看过来。
到了近前。
“阿弥陀佛,澄觉见过小师姐。”
李孑:“······”
什么情况?
“澄觉师兄是在出山后,来到大佛寺做了长老。”虞怀在旁边解释,“小师姐,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你都做了还来问我。
李孑朝他扯了扯嘴角,又对澄觉回了一礼,“澄觉师弟,我之前受伤失忆,现在不认人,你见谅。”
澄觉摇摇头,“虞师弟刚才已和师弟说了此事,小师姐请坐。”
李孑走到仅剩的那个蒲团前,撩开衣摆盘腿坐下。
澄觉双手递过来一杯茶,看见李孑的动作,眉眼间含了一抹笑,“小师姐与以前相比,洒脱很多。”
“人都会变,”李孑接过茶杯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缓解了下有些发干的嗓子,又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半点不见拘束,“澄觉师弟就当我生死之际,变了性情。”
李孑边说边打量自己身旁这位新师弟。
月朗风和,清雅无双。
也终于得出结论,她那位被世人称之为青屏山主的师父,收徒弟大概真的是看脸。
只不过,一个选择当和尚,一个选择进宫当假太监,李孑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正常了。
也不知道她的师弟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澄觉点了点头。
阳光下脑门锃光瓦亮,“见小师姐如今安好,澄觉也就放心了。”
李孑按住想摸摸他脑袋的手,“放心放心,我以后肯定也会安好的。”
澄觉脸上笑容微顿,旋即很快又恢复笑意,“小师姐真的与以前不同了。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
坐了不消一盏茶时间,又有个小和尚进来,是来找澄觉的。
“小师姐,虞师弟,住持来找,澄觉先行告退!”
等澄觉跟着小和尚走了,李孑盘腿坐着的姿势一变,比方才更多了几分闲适姿态,“你们这属不属于个人爱好?”
突然被问话的虞怀:“???”
“一个当和尚,一个当假太监,青屏山上下来的弟子,是不是都像你们这么有个性?”
虞怀:“······小师姐,您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
“为什么没有?”
“我进宫,是为了用最快的速度报仇,澄觉师兄入空门,是因为他说要洗涤身上的戾气。澄觉师兄他,在进青屏山之前,是一名杀手。”
李孑:“······”
看来这的确不叫个性,这叫经历丰富。
也不知道那位青屏山主,是怎么在兼顾颜值的同时,把他们这些人收入青屏山的。
这大概是个未解之谜了!
“罢了,这个不提,朝中现在是何风向?”
虞怀面上也跟着正经起来,“圣上依旧沉迷吟诗作画,朝政被周太师一党把持,且有愈发猖狂之态,现如今朝堂之上半数的朝臣,皆已经依附过去,还剩下的半数中,又有五成呈观望之态。”
“誓死效忠皇室的,已经是寥寥无几。”
李孑伸手敲了敲桌子,“这么说来,那周太师准备篡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