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慕青歌一个女子分院先生的名额?”
李孑面上和眼里都看不出什么来,这让慕易不由更加惴惴。
“青鸾她,哎,”提起这个女儿,慕易痛心又无奈,“您也知道,她的腿不能行走了。上半年把自己折腾得形销骨立,直到下半年才好了些,让我给她在小院里盖了一间小佛堂,现在天天吃斋念佛,还不到双十的年纪,愣是过得跟老人一样。听说李院长你这女子分院要招女先生,我就想到青鸾她和她姐姐也是正经请了西席学过几年琴棋书画的,想着是不是也能给她找一份事情做。”
“她现在这份模样,我跟青鸾她娘看一次就揪一次心!”
提起慕青歌,方才那位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的慕知州,顿时跟老了十多岁一般。
李孑垂头沉默。
屏住呼吸等了会,慕易勉强扯出来一抹笑容,“李院长,是老夫勉强您了,这是就当我······”
李孑抬头看过来,打断了他的话:“慕大人可跟慕青歌说过这个打算?”
慕易点点头,“上次过去看她提了一句,青歌她,只顾着念经,没有回应我。”
所以,本人愿不愿意去还不知道。
李孑叹了口气,“我去见见慕青歌吧!”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老人,不再是高高的一州之长,而是一位为了儿女操心的父亲。
她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
慕易大喜过望。
“快要午时了,李院长不若去老夫府中吃顿便饭吧?”
“不了,”李孑起身摇摇头,“我下午直接过去。”
“那老夫就在家中恭候李院长了。”
李孑步出州衙,在州衙大门外停了步子,回头望了一眼头顶的牌匾,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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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院长,我们二小姐的院子就在这边。”
小丫鬟看着李孑的目光满是小心的和恭谨。
这位可是让他们老爷都以礼相待的主,更别提她们这些小丫鬟虽然在慕府后院,但也听门房和出门采购的姐姐大娘们说起过这位的大名和事迹。
漠北学院的院长啊,自己何其有幸能为这位领路。
这么一番经历够她在小姐妹中间吹嘘好一阵子了。
两人停在一处紧闭的院门前。
相比起府中的其他地方,这一片就显得分外清幽了。
空气中甚至因为常常点香,多了一股淡淡的梵香味道。
小丫鬟敲了敲院门,等了一会没人回应,便直接伸手把院门推开。
回头朝李孑解释道:“自从二小姐开始礼佛以来,便遣散了身边的丫鬟婆子,只留下一个叫小莲的陪伴左右,要是奴婢们敲门没人回应,应该就是小莲姐姐不方便过来,奴婢们便可自行开门进去。”
李孑下了台阶,看上面前的院子。
院子依稀还能看出一些往昔的繁华景致,不过现在只剩下两棵掉光了叶子的书,地面上的落叶积了一层,看样子已经好几日没有清扫,风声一过,簌簌作响,更添了几分荒凉。
“李院长,请这边走。”
进了后院,就看见了西北角落里新盖的佛堂。
李孑让小丫鬟止步,自己抬脚走了过去。
到了佛堂门口,听见扮演的门扉之后响起的念经声,李孑顿住了脚步。
这道声音早已没有初听时的绵软娇嫩,只剩下微微沙哑的无波无澜。
听声闻人,李孑无声叹了口气。
等到念经声止,李孑伸手推开了门。
佛堂里仅有的两个人齐齐回头。
李孑看向前方坐在轮椅上穿了一身素色青衣,满头青丝尽皆被一支木簪束起的慕青歌,启唇道:“慕二小姐,好久不见。”
佛堂的门被打开,阳光跟着倾泻而入,佛堂里顿时明亮起来。
慕青歌回头把手里点燃好的响递给小莲,看着她插在香炉里,袅袅烟气模糊了佛祖的眉眼。
她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梵香味道,这才再次回过头来,看向从门外走进来的人。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她想勾唇笑一笑,但长时间的面无表情,让她笑得看起来很是僵硬,“李姑·····不,该叫您李院长。”
礼佛以来,她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听父亲说起自己当初那个最讨厌的人。
听的越多,她心头的戾气也控制不住地跟着慢慢消失。
到最后只觉得当初那个傲慢偏执的自己有多么不可理喻和无聊透顶。
但千金难买早明白。
慕青歌很清楚,现在的她,和李孑之间,早已是一个巨大的鸿沟。
此生都不可逾越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