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佑帝对上虞怀的目光,心下一叹。
人去意已决,他就算用了强制的手段把人留下,也留不住虞怀的心。
更何况,他还真不敢确定能不能把人给留住。
再者,他也不想寒了这位助他良多的臣子的心。
罢了!
“虞怀听旨。”
“臣听旨。”
“地方官员考核在即,朕欲派巡按御史前去各处州县监察百官政绩。”
虞怀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察觉出来有些不对了。
果然,很快他就听见成佑帝的下一句。
“朕封你为巡按御史,中秦所率之土,爱卿皆可去。不知爱卿意下如何啊?”
虞怀看着成佑帝面上堪称老狐狸的笑容,突然有点怀念以前那个傻白甜的陛下。
不过他也明白成佑帝这是让了一大步了。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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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的小河边上。
天气一天天放暖,河水也终于全部破冰,水底下藏了一个冬日的鱼儿们也开始争先恐后的透出水面。
成佑帝和团子隔了一丈远,各自蹲坐在一个小凳子上,静静看着面前水面上的鱼漂。
“团子,”成佑帝突然偏头看过来,“你说为什么会有人放着高高在上的大官不当,反而一心想着辞官去游历天下呢?”
虞怀一走,他好些天都不习惯。
虞怀在的时候,事无巨细都会给他安排好。
现在虽然身边还有个还算得用的宁寿,但到底还是比不上虞怀。
所以他对自己之前下的那道旨意已经有些后悔了。
不过金口玉言,断没有改口的道理。
他满腔郁闷在宫里不知道跟谁说,没想到跟个孩子自然而然就这么问出来了。
团子抬手把一条咬勾的鱼甩上岸,把鱼放到身侧的水桶里,又利落地穿好鱼饵重新把鱼钩甩进河里。
这才转头回成佑帝的问话。
“黄伯伯,您看这河里的鱼,为什么有的咬勾有的对鱼钩上的鱼饵不屑一顾呢?因为不在意。他辞官,自然也是因为不在意。不在意,又怎么会关心当官高高在上与否呢?”
“不在意么?”
成佑帝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好像是的。
虞怀这人,从来没有揽过权。
就连之前掌印使的职位,还有现在这个巡按御史的职位,也是自己强加给他的。
宫廷中明处暗处都有大大小小的势力,他一点也不信没人招揽过虞怀,但据金龙卫的调查,虞怀是真的没有对任何一个势力青眼有加过。
只是因为不在意么?
“黄伯伯,我今天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成佑帝回过神,“说吧,我听着。”
“我明日一早,就要跟着姨姨会漠北了。”团子抿抿唇,“这次过来找您,也是来跟您辞行的。除此之外,还要请您帮忙告知陈三叔一声,团子就不当面跟他辞行了。”
“这些天里,谢谢您忙中抽空陪我玩,我从小没有父亲,感觉您跟我的父亲一样。”
“回漠北,这么快?”成佑帝还沉浸在这个突然听见的信息上。
“不算快了,”团子低头数了数,“已经快两个月了,京城的画图早在几天前我就已经画好了。这就几天,我还是磨着姨姨点头答应下来的。”
团子看着身旁坐着的黄伯伯,“黄伯伯,我回了漠北以后,会给您写信的。”
成佑帝艰难地张了张嘴,“不走不行吗?”
团子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的亲人朋友都在漠北。”
“我可以把他们都接到京城来。”
“黄伯伯,”团子依旧摇了摇头,“对我来说,漠北才是我的家。”
成佑帝一时语塞。
他怎么忘了,自己再是如何喜欢这个孩子,可人家有自己的亲人。
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比较好相处的长辈而已。
“团子,你可愿认我当义父?”
成佑帝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害怕。
万一这孩子回到漠北再不来京城了怎么办?
小孩子忘性大,或许一年两年还会记得他,但若是三年,五年,十年呢?
大概早就把他这个京城的黄伯伯给忘了吧?
不过若是两人之间多了一层义父义子的关系,年节走礼,过年探望,都可以变得名正言顺。
而且一想到团子会叫自己一声义父,他心头就忍不住漫上密密麻麻的欣喜。
面上也不知不觉多了期待。
团子有些意动,但还是犹豫,“我想回去问问姨姨,”目光不经意往河面上一扫,眼睛跟着一亮,“黄伯伯,你的鱼咬勾了,快拉上来!”
成佑帝从满心期待中转醒,忙拉紧手上的鱼竿。
谁知道不知道这条咬勾的鱼是不是太沉还是成佑帝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力气不够,他拉得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鱼还在水面下挣扎个不停。
团子看不过去,索性放下手里的鱼钩上前帮忙。
两人齐心协力把鱼给拉上来,也被溅了一脸一身的水。
胡乱把袖子往脸上一抹,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的狼狈模样,忍不住一笑。
接着同时转头,看向地上肥嘟嘟的大鱼。
“这条鱼待会拿回去能做上一桌菜了。”
蹲下身看鱼的成佑帝和团子都没有注意到河对岸也过来了几个出来踏青的人。
几位庄子也建在这里,趁着休沐日出来放松的朝中大臣看见对岸有人正在钓鱼,就起了围观的心思漫步走过来。
等走到岸边看见河对岸的人,其中那个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的中年男人那张脸他们怎么可能不熟悉。
几人齐齐面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微臣拜见皇上。”
河对岸,正在把鱼钩从鱼嘴里拿出来的成佑帝闻声身形一僵。
帮忙按着鱼不让它乱蹦的团子猛地抬头。
四目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