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姑娘竟连头都没梳,顶着一头乱发就出门。
阻止是来不及了,外头已经传来众人向管嬷嬷问好的声音,良玉赶紧迎出去道:“管嬷嬷好,嬷嬷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吗?”
“老太太让我过来,看看姑娘醒没有,若醒了到慈晖堂说说话。”
“哎哟,嬷嬷来晚了一步。”良玉一脸遗憾道:“姑娘原睡得好好,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拉着阿弥急巴巴出门。”
“上哪啦?”管嬷嬷不动声色问。
“姑娘走得匆忙,催得又急,奴婢都没有时间问。”
良玉一脸内疚道:“这可怎么是好,万一老爷找姑娘,奴婢都不知道怎么回。”
管嬷嬷也不傻,猜到是托月有意躲避,笑笑道:“姑娘已经出门就没事,若是姑娘回来了,记得转告姑娘,老太太请她过去说说话。”语气里含有一点警告的意思,似乎托月不过去不行。
“奴婢一定转告。”
良玉礼貌地福身行礼,却十分不客气道:“管嬷嬷,奴婢送您出去吧。”
管嬷嬷挤出点笑容道:“不必了,良玉姑娘还是想想,在哪里能寻到你家姑娘。”悻悻地离开成碧馆。
终于送走管嬷嬷这尊耳报神,良玉收拾托月之前的葵花子、几样点心、茶水,打发人趁没人注意时,悄悄地送到应老爷的书房,托看守书房的人送进里面。
应老爷的书房藏书虽丰富,不过大多数托月都已经看过。
现在托月比较感觉兴趣的是书房深处,应老爷自己整理的。各种离奇案件的卷宗。
托月还是比较在意,敌人给应嘉月下蛊的手法,那样的环境下到底如何能做,无声无息无踪无影地下蛊?
应老爷的习惯是托月挑卷宗的标准,摆放在越深处越不起眼的,就是越难破解的案件。托月越过上次看到的位置,直接来到最里,取出最难的卷宗研究。
看守书房的人体贴地般来毯子、坐垫、小几,还有笔墨,让托月舒舒服服地看书。
托月道一声谢谢就开始看卷宗,却是一宗古玉失踪案,案件发生在十年前,江南宋氏拍卖行正在拍卖的古玉,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情况莫名失踪。
这失踪不是被盗走空空如也,而是在大家的视线中,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就像把冰块放在阳光下一点点融化,而古玉的消失比冰块更神奇,冰块融化最少有滴水渍,古玉消失什么都没留。
官府办案时,当时在场几百名竞标者,口供笔录都是出奇的一致,拍卖师的笔录中更提起,当时拍卖台上明明只有他自己一人,古玉开始消失他想过去看,却莫名挨了一掌摔倒在地上。
官府以为是他所为,直到看到他胸口上掌印,终于证明他是清白的,因为那个掌印竟比正常人的大上一倍。
官府苦寻数日没有查到线索,只好把此案层层上报,时间一长此案便不了了之,直到应老爷管大理寺,才把此案翻出来重新整理,以待有机会查到真相。
托月思索一下,翻开案件的主角——古玉。
因为除了古玉,拍卖行没有丢失任何物品,从记录的资料来看,古玉并不是当天拍卖品中,最昂贵有价值的东西。
这些人费尽心思却偷盗一块,不算是很值钱的古玉,说明古玉对偷盗者很重要,托月把古玉的手绘图案给翻出来。
由于是刻在竹片上,图案比实物小了数倍。
竹片上还刻有蝇头大小字,详细康古玉的大小、质地、年代,产地,雕工。
从质地拼写来看只是一般的白玉,年代也不过两千多年,产地和雕工也说明不了什么事情。
托月把竹片放天小几上研究,一块质地普通的白玉,雕工……说实话还不如她的好,至于图案……应该是一群人正在载歌载舞、庆丰收。
这样的一块古玉,值得盗取吗?
答案很明显是值得,因为它已经被盗走,它有什么理由盗呢?
托月躺在地板上,把图纸对光举起,认真研究上面的图案,不,是研究图案的纹路。
这是古玉唯一留下的信息,图案是一群人在歌舞应丰收……托月忽然想到两千多年前,现在的文字还没出现,这些图案极有可能是一种文字。
托月猛地坐起来,古玉上面刻的根本不是图案,而是一种古老的文字符号,只是需要从新排列。
想到古玉透光的材质,托月把图案放大数倍临摹到自己的手帕上,在放大且对着光观察的情况下,能很明显地看出这是一串古老的符号。
至于是什么意思,尚有待研究。
两千年多前还没有竹简出现,所有记录文字用的东西有动物骨头、甲壳、石块、兽皮等物上。
这种白玉在两千多年前,或许也只是记录文字的东西,而两千多年前还有没玉石打磨、雕刻技术,所以古玉没有经过任何加工。
当地人就地取材,直接在上面刻下这些符号。
这案件应该从古玉的产开始查找。托月放下图纸,马上去搜寻相关书籍,倒真让她查出点东西。
内容跟古玉上符号没太大的关联,而是县志中记载在一百多年前,有人误入某处原始山林内,意外发现地一处有族群生存过的山洞。
从损毁的物件上发现几个符号,县志中把符号临摹出来,跟古玉上面的符号一模一样。
县志中还提到由于年代太久远,那人想要把物件搬走时,物件却直接风化成沙土,最后凭着记忆写下了几个字符。
这就意味古玉上的文字,或许只有那个族群后裔能看懂,如果还有后裔的话。
怪不得这案子一直悬着,不过盗走古玉,难道不是有人看得懂吗?托月忽然又来了兴致,最后案件还是卡在偷盗古玉的手法上。
拍卖师莫名被挨了一掌,怎么跟莞儿被推的情况有点相似。
血生魂,又一个名词从脑海里跳出,托月又查了毒蛊最早的养成地,结果竟跟古玉同出一地。
有没有一种可能,蛊虫、养蛊人,古玉,三样东西出自同一个族群?而这个族群其实并未灭亡,只是离开最早的生存地到别处发展?
这些都是托月的假想,需要证据来证明。
怪不得案件一直没有破,还被当成最难解之谜,放在案宗的最深处。
托月把卷宗放回原处,回身正要拿另一份案宗,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人在看着自己,正想打招呼那人飞快地跑开,同时伴随着一阵恐惧的叫声。
“有鬼啊!”
鬼!托月一阵无语。
从架子取出新卷宗,托月趴坐在小几上。
还没看几行字,嗑掉几颗葵花子,托月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应烘云带着几人匆匆走进来,远远就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趴坐在地上看书,不时还传来一两声吐瓜子壳的声音。
走近时一看才发现是女儿,只是看到女儿长发凌乱的模样,差点没气得直接拿鞭子抽。向来乖巧懂事、最注重仪表的女儿,竟然这副模样出现在眼前。
“跟我过来。”
应老爷一声怒喝,托月乖乖起身跟在后面。
来到特意在书房劈出来的小间,应老爷道:“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躲在书房里。”
应老爷下朝回来拿文件,才知道阖府都在找女儿,担忧她是被什么人掳走,还特意把大理寺的事情交给少卿处理,没想到她竟躲在自己的书里,悠哉地看书嗑瓜子喝茶。
“你胡闹。”
过了一会儿,隔间响起应老爷拍案骂人的声音。
应老爷发火托月向来是畏惧,这回却例外,托月理直气壮道:“是二婶母没道理在前,她爱请谁来医治是她的事,凭什么拿女儿的东西作人情?他们有问过女儿吗?他们是想白拿还是拿银子来换?”
托月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应老爷火冒三丈,问得坐在旁应杰发悚,生怕父亲盛怒之下会拍飞托月。
“九妹妹……”
“喊九姑娘也不行。”
事情始末应杰也知道,刚想开口劝说,就被托月怼回。
应老爷一掌拍在案上,喝道:“反了你是不是,越发的刁蛮任性,是不是爹平时太宠你。”
“爹爹要真宠女儿,就不会让些不三不四的人算计女儿,算计女儿的东西,哪些东西都是母亲留给女儿的。”
托月半点也不肯退让,大声哭诉道:“二叔他们算计偷盗女儿的文心琴,你不为女儿作主;五哥哥和八姐姐撒播谣言毁女儿声誉时,你也不为女儿作主;女儿身中剧毒危在旦夕,你也没有去求商神医。”
托月用力吸一下鼻子,大声道:“八姐姐算计女儿,还害死了七姐姐,她无故中毒是七姐姐在索命。”
提到是应梅月索命时,应杰被吓得小脸发白,颤着声音道:“父亲,听学的时间快到,儿子先告辞。”不等应烘云答应就匆匆推门而出。
隔间内,只剩下父女二人,应烘云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内疚。
托月想擤一下鼻子,摸绢帕时才想起,绢帕方才用来临摹古文字,正准备用衣袖擦拭时,一方绢帕摔到她怀里。
用力擤一下鼻子后,托月抬起下巴看着应老爷道:“反正《玉山踏春图》没有,命女儿倒有一条,想要你们就尽管拿去,逼近了我就一把火把成碧馆烧掉,爹爹自己选吧。”
噗……
应老爷还没出声,门外就传来一阵喷笑声。
门猛一下推开,托月回头就看到周先生站在外面,旁边还有一位面生的,长相俊美白净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