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开始,我的身后总追着一个小小的尾巴。她长得粉粉嫩嫩的,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总是扑扑闪闪,模样和她怀中常抱着的芭比娃娃如出一辙。
她叫荆可爱,也叫荆熙。
从名字上看,我们俩的名字异曲同工,我单名一个烨,她单字一个熙,都有明亮的寓意。
我大她快四岁,可以说算是她半个监护人。她的上学路上、放学路上、培训班的路上都是我在负责监管。
她五岁学钢琴时我带着她,但她并不乐衷于学琴,还在课堂上捣乱,总是问一些让老师抓狂的问题。
“老师,你为什么要教钢琴?你不觉得钢琴很无聊吗?你明明是个男生为什么要留长发呢?老师你留长发头上会不会长虱子?你如果头上长虱子的话会不会有人帮你舔呢?”
老师眉梢都在跳动,一部分是怒,一部分是匪夷所思。
我还是能听懂一些的,走过去和她的钢琴老师解释:“荆熙最近看狮子的记录片比较多,她,有些魔怔了。”
钢琴老师怨怨看了荆熙一眼,对我说:“荆熙这孩子我交不了,不是问一些乱七八遭的问题,就是拿着琴谱满教室的打苍蝇。你回去转告她父母,抽时间来一趟吧。”
这个……我真觉得有一些为难了。
她爸爸妈妈正试着把旅游公司迁到国外,现在的她已经有三个月没见过爸妈了。
我摸摸鼻尖小声对钢琴老师说:“她爸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才只说了一句,就被钢琴老师肃穆的神情打断。
他怔怔看了我两秒,又回过身看了看正在打扰别的小朋友练琴的荆熙两秒,默默坐到荆熙身旁。
此后,他再也没提过要荆熙退费的事,而且对她变得异常的有耐心。
当荆熙再问他谁帮他舔头上虱子时,钢琴老师会摸着她柔顺的发说:“是哥哥,这个世上有哥哥的孩子也可以很幸福哦。”
荆熙会调皮地朝我皱皱鼻子,再扬起骄傲的小脸告诉钢琴老师:“对的哦,我就有一个哥哥,他叫邱天好,是我的好哥哥。”
好哥哥,有谁知道这个称谓甜在了我心里一辈子。
干爸干妈外迁旅行社的工作施展的不太顺利,折腾了两年也没能成功走出北京。
渐渐地,他俩想走向国际的热情被时光一点一点消磨殆尽,最后俩个人直接放弃了这个梦想,老老实实选择在北京发展。
两年之内把旅行社的规模壮大了好多倍,分公司又开了五六家,如此,他们还是没有多少时间管荆熙那个小丫头了。
荆熙还是跟在我身后继续成长。
干妈说要让她和我一起学跆拳道,她还是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
走在路上,她一脸郁闷趄着脚下的小石头,锁着弯眉问我:“好哥哥,我妈为什么又想让我学跆拳道啊?好不容易把钢琴老师给摆脱掉了又来了一个武术教练,我妈是想让我变成第二个她吗?”
我笑笑,半带着敷衍回答她:“女孩子学学防身术挺好的,能强身健体还可以保障自己不会被人坏人欺负。”
她撒娇抱上我胳膊:“我就不想学嘛,反正有好哥哥保护我啊。”
我随口说:“总不能保护你一辈子吧?”
她晃着我的手臂:“为什么不能?我就要与好哥哥一辈子在一起,打死都不分开。”
她年龄小,不懂得长大后的那些人情世故,我就给简单的说了一句:“你是女生,长大了要嫁人。”复杂的估计她也听不懂。
但这句简单的她好像也没弄太懂:“我知道要嫁人啊,我就嫁给好哥哥,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傻妞。”我这样骂了她一句,心里却慌慌着甩开了她走到前面。
她这样说让我平空生出了一种罪恶感。
她是妹妹,她是妹妹,她是妹妹,我这样告诫着自己。
细细想想,那时候她也才九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而我已然十三岁,什么都懂一点点的年纪……
我带着她挤上公交车,回头看,一如既往的,我们乘坐的车后面还跟着那辆熟悉的司机车。
我妈总不放心我们两个,会特意交待让司机来接我们上下课,我爸总在一旁提醒他我是男生,最好还是放养比较好。
我妈每次都是咬着牙抹着眼泪同意我爸的话。
我爸心比较细,他会让司机每天悄然跟着我们,为我们的安全保驾护航,我也配合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公交车在农庄附近停下,荆熙下了车像风一样奔跑。
农庄旁有一条小河流,被爸爸治理的清凌优美,小河流横穿过一大片冬柿林,荆熙每次过来都要在这里玩上一会儿,等待她爸妈接。
司机车子悄然进了农庄,我紧跟荆熙身后。
现在是夏季,柿树上只有浓绿色树叶,荆熙一时兴起爬上了树,坐在树干上观起了美景。
“好哥哥,你也上来吧?这里视线真好。”
这里的景色早被我看尽,我委实提不起一点兴趣,看着在树上还不肯静坐的她有些担心:“你小心一点儿,摔下来可不许哭鼻子。”
她又朝我皱鼻子:“哼,才不会呢。”
夏季的蚊子比较多,我站在树下身上被叮了好几个包,荆熙在树上赏景还意犹未尽,我失去耐心:“荆熙,你够了没?我还有作业没做。”
荆熙一听我有作业,开心地叫起来,有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哈哈,好哥哥,你什么作业没做啊?是语文还是数学?有多少没做?可是我都没还没玩够呢,你安啦,等到天黑我就下去。”
她那天真醉人的笑脸让我也起了逗她之心:“这样啊,可是我听说这里晚上会有蛇的。”
荆熙微微惊骇,因为我鲜少骗她,所以她信以为真,小脸绷得紧紧的:“好哥哥,你可别吓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