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灵堂外的赵嬷嬷长叹了一口气。
“真倒霉,偏选了咱们来守灵。”
杨嬷嬷打个哈欠,一脸的不耐,“就是,年纪越小越不吉利,九小姐才十六岁,听说从湖里捞上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睁开的,想想就瘆人。”
“你是没看见,老夫人知道这事气的脸都白了,连丧事都不想办,若不是怕她阴魂不散,只怕昨天早上发现的时候就直抬出去埋了。”
廊檐下一盏丧灯惨白,赵嬷嬷二人坐在门口的矮凳上,脚边的纸钱盆早没了火气。
屋内,孤零零的摆着张棺床。
棺床上的少女着一身素白寿衣,闭眸散发,面色青灰,已咽气多时。
然若观其面容,却能发现其五官格外的精致毓秀。
“她当年被大房送过来的时候老夫人就说过她是不吉之人,不然你以为这些年她为何一直不受待见,如今倒好,人死了,老夫人也放心了。”
赵嬷嬷揉了揉发酸的腰背,接着道,“她把自己的父母都克死了,是我我也不愿养她,大房不就忌讳这个?现在人死了,秦家二房便算是绝后了,也不知大房那边怎么说。”
杨嬷嬷摇头,“还能怎么说?她自己跳湖死的,还能怪三房不成?”
说着又冷笑一声,“也真是笑死人了,霍知府家的公子看不上她,她竟然去跳了湖,这话传出去,还不知锦州城的人怎么编排咱们忠勇候府呢……”
“可不是。”赵嬷嬷忙接一句,“老夫人生气也是因为这个,又晦气又落人话柄。”
正是夏末秋初,杨嬷嬷受不住夜凉拢了拢衣领,又往院门方向看了一眼,哼道,“茯苓那死丫头还不过来?那会儿哭昏过去定是装的!定是不想守灵!”
赵嬷嬷幸灾乐祸的道,“要说茯苓平日里也是忠心的,毕竟是从小在身边侍候的,只不过眼下她家小姐死了,她就得另外想个出路了。”
“能有什么出路?伺候九小姐这么多年,家里的主子谁会要她?多半是要发卖出去。”说着话,杨嬷嬷抬眸望了一眼棺床的方向,这一看,她眼眶蓦地一颤。
“你看到了吗?!”
一把抓住赵嬷嬷,杨嬷嬷惊恐的一问。
这一问直吓得赵嬷嬷豁然站了起来,“看到了什么,你莫要吓我——”
“手……我怎么看着她手动了一下……”
揉了一把眼睛,赵嬷嬷往棺床上使劲看了一眼,然后着恼的瞪着杨嬷嬷,“哪里手动了?定然是你眼花了!”
杨嬷嬷也重新看了几眼,这时长长的呼出口气。
“看错了看错了,守了这么久着实累了。”
杨嬷嬷说着,眉头一皱看向西边,“不行,不能让茯苓躲懒,我去把她揪起来,她白日里还说要陪她家小姐同去!哼,她既然如此忠心,便该好好的给她家小姐哭丧守灵!不能便宜了她——”
杨嬷嬷话落便朝院门走去,赵嬷嬷眼看自己一人留下有些害怕,想要叫住杨嬷嬷,却又想让茯苓过来自己去歇下,这一犹豫,杨嬷嬷已走了出去。
虽然天色已微微见亮,可屋子里躺着个死人,纵然赵嬷嬷活了半辈子,这时也禁不住背脊发凉,她又瞟了棺床一眼,急忙转过头不再看。
赵嬷嬷刚转过头,秦莞的眸子便睁了开来。
她脸上灰败的死气还未消散,眸子里是深渊一般的幽暗,她直直看着屋顶,眼底有一瞬凛然的微光簇闪……
可很快,她眸子彻底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