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涵这般一问,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一转,朝堂之上皆是身着官服的臣子,却只有一人白衣凛然轻袍如雪,此人正是怡亲王世子燕泽,怡亲王世子燕泽本有眼疾,可经叛贼之妻从前的永慈郡主医治,在新年之时,燕泽十多年的眼疾竟然真的痊愈了,眼疾痊愈之后的燕泽终于能以明眸示人,不仅如此,他主动向皇帝燕涵请官入仕。
安阳侯和成王燕麒是在燕迟离开京城之后十日便领兵北上的,燕迟当日用北府军南下的幌子骗了皇帝,可北府军反叛却是真的,皇帝不敢轻慢,等安阳侯和成王一走,朝中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仅如此,此番北伐,兵部各司和几个朝中年轻将领皆同行北上,一时朝堂之上空泛了不少,而皇帝刚让恭亲王世子燕离入了朝堂,值此朝中用人之际,皇帝不得不很快恩准了燕泽的请官,只是皇帝一时不知该给燕泽什么职位,便许他客卿身份在在朝,而燕涵起初并没有想到燕泽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羸弱无才。
彼时西征大军刚刚统总够了人数,可军饷却十分匮乏,就在这时,燕泽提出了以税换饷的法子,他上谏让户部给洛州,豫州,楚州等三处州县特权,向三处州县的各大钱庄米粮行等商户筹集军饷,并开抵税银文书,等到了年末,核算税银之时,便可以如今贡献粮饷的银两来抵算,如此,便算提前预支了这三处州县的七分税银。
不过两个月时间,筹集来的粮饷便可使北伐军队多了半年粮饷,而西征大军也有三月有余。
皇帝见燕泽的法子这般奏效,一时对其器重有加,见他筹集粮饷十分积极,在西征的事上,便也想问他的意思,若他还有别的法子筹集饷银,西征便可成行。
燕泽一袭白衫,兰枝玉树一般的温润明朗,他站在朝堂之上,满朝文物的风仪优雅便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而皇帝这般一问,燕泽便上前半步道,“微臣以为,葛尚书所言有理,此时西征不可为。”
燕涵一听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竟觉西征不可为?”
燕泽颔首,“以税兑饷的法子虽然能解燃眉之急,却不可过量,否则,到了年底税银皆空,来年又该如何?北边战况未明,而西边却必定是血战,微臣以为,要等北边战事得胜之后,才好西征,否则两边若皆拖延纠缠,得利者,也只有可能是叛贼,是以,还请陛下三思,若有别的筹饷的法子,微臣必定即刻禀告陛下。”
燕涵抿了抿唇,大手一挥,“也罢!燕迟虽立了自己的小朝廷,却还未发兵北上,朕便先忍他一回。”
葛杨闻言松了口气,燕泽便也退了回来,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北边的战事,就这此事又议了半个时辰方才散朝,燕泽见皇帝叫了葛杨进御书房议事,便转身往寿康宫而去。
没走几步,碰到了前面也同往寿康宫的燕离。
燕离见他也过来了,便笑道,“三哥,皇上那般恼怒,你倒是镇定。”
燕泽眼疾已痊愈多时,燕离心底不知怎么却还是有些不习惯,看着燕泽明亮的眸子,他分明在笑,可燕离却诡异的觉得燕泽的笑意有些轻渺,总是不及燕迟那般给他安心之感。
燕泽唇角扬了扬,“西征不妥,皇上便是再如何恼怒,我也是那般说辞。”
燕离的笑意便淡了,从前的朔西军少将军,睿亲王世子,如今,成了大家口中的叛贼。
而每一日,朝堂之上都要提起派兵西征燕迟的事。
见燕离神色,燕泽便道,“怎么了?想到燕迟,心底还是觉得不好受?”
燕离呼出一口气,笑道,“也没有,毕竟这么久了,不过知道七哥在西边安定下来,我心底倒是松了口气。”
燕泽左右看了看,“这话莫要让陛下知道了。”
燕迟惹得皇帝雷霆大怒,这话若是让他知道,结果可想而知。
燕离耸了耸肩,一时没再说话,目光落在燕泽身上,心底却有些恍惚,燕泽这十多年眼疾,让所有皇室之人都对他怜惜非常,便是燕离自己也是如此,可没想到眼疾一好,燕泽竟然是如此大放明光,他智谋在心,不说对这个世道,便是对朝堂也毫无疏离排斥之感,就仿佛他从一开始便是如常人那般习字学文,继而得了满身的本事,如今终于能一展所长一般。
燕离知道即便是眼盲之人也可以学富五车,可从前的燕泽似乎还是淡泊的,那时候燕泽给他的感觉,似乎他永远不可能入仕,不可能去讨论军备粮饷这些严肃而焦心的朝堂之事。
燕离收回目光,心底有些茫然,他看人大抵是不准的,总是想当然,便是在面对自己命运的时候,也总是幻想着一套平静祥和的幻境,可实际上,他却深知自己早已置身风暴的旋涡之中,只一步,他便要深深的陷进去。
二人到了寿康宫,整个寿康宫安静的落针可闻,等到了殿门之前,陈嬷嬷才一脸沉凝的走了出来,见到两位殿下过来,陈嬷嬷方才一笑,燕离忙问,“皇祖母在做什么?”
陈嬷嬷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睿王燕迟叛逃离京之后,太后又重病了一场,几个太医联手才将其救了回来,从那之后,太后娘娘便不会说话了,也只有九殿下燕绥在身边的时候,她面上才会露出几分生气来,很多人都说,太后娘娘病的痴傻了。
燕离面色微沉,和燕泽一起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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