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无义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叶枫是什么意思:“关于蓝玉一案,宫中与各部的文书案卷白纸黑字,记载得明明白白,罪证确凿,有什么可疑?”</p>
此时范松溪既死,自有常无义手下的官差将范松溪与蔡老六的尸体抬走,屋里此时只剩下了叶枫连同常无义、唐大,还有程姑娘一共四人。</p>
叶枫见左右无人,于是低声问道:“你可记得当年蓝玉之前的胡惟庸案么?”</p>
常无义点点头道:“此乃开朝之后洪武第一大案,天下皆知,谁人不晓?”</p>
胡惟庸,早年就跟随在太祖皇帝朱元璋左右,在元帅府做事。凭借其过人的才干与头脑,逐步高升。</p>
他与开国功臣,后来的韩国公李善长是同乡兼姻亲,因此颇得李善长的赏识。在李善长扳倒了与他素来不睦的重臣杨宪之后,在洪武六年,推举胡惟庸担任了丞相。</p>
胡惟庸任丞相之后,与李善长共同把持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甚至于有传闻他与当时的魏国公徐达交恶,竟然收买徐府看门人,意图谋害徐达。</p>
洪武十三年,忽然暴出胡惟庸谋反的消息,太祖皇帝大怒之下迅速将其拿下并处死。</p>
此后十余年间,断断续续又揭露出他勾结北元,勾结倭国等等重罪,不但他自己全家被诛九族,受到牵连而死的还有韩国公李善长等一公二十一侯,总共诛杀了三万余人,被称为洪武第一大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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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案之后,太祖废除了丞相一职,撤掉了中书省,改由六部各负其责,直接向皇帝报告。并且颁下诏书,严令后世为君者皆不许设立丞相一职,加强了皇权的集中。</p>
因此此案不但轰动一时,而且影响深远,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p>
叶枫问常无义道:“你可记得胡惟庸案当初是如何被揭发的?”</p>
常无义想了想,说道:“据记载在洪武十三年正月,已经有御史上奏弹劾其谋反,太祖犹疑而未决。到了二月间,胡惟庸奏报府中井水忽变甘泉,以为祥瑞,奏请太祖前往观赏,太祖欣然而往。”</p>
“走到西华门之时,有一个太监叫云奇的,探听到了胡惟庸在府中暗伏刀兵,意图不轨,于是冲到太祖车驾前,拉住马缰绳,然而急切间却说不出话来。”</p>
“左右卫士以为刺客,即刻上前乱棍将其打死,可是云奇却至死不退,手还拼命指着胡府的方向。太祖皇帝察觉有异,于是登上宫城城楼远眺,望见胡府之中尘土飞扬,刀兵闪动,大怒之下立即下令抓捕胡惟庸,当天便处死了。”</p>
“后来太祖厚葬了这个太监云奇,并且为其撰文哀悼,称为义士。此事传遍宫中及朝野,想来也不会有假。”</p>
叶枫听完点了点头,说道:“我所听到的也是如此,不过就是这个流传极广的义士云奇的故事,我却有些存疑。”</p>
常无义晃了晃脑袋问道:“有什么可疑的?”</p>
叶枫说道:“胡惟庸当时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太祖也要忌惮他三分,这样的人物,若不是逼得狗急跳墙,他有必要谋反吗?即便他要谋反,怎么会使用在自己府中伏下刀兵,谋害太祖皇帝这样简单的手段?”</p>
“当</p>
时大明开国已经十余年了,天下一统,皇权稳固,岂会是你谋害一个皇帝就能够改朝换代的?何况当时朝中的功臣宿将那么多,在外领兵的将领也大多是太祖旧部,开国功臣,谋害了太祖皇帝,立时便会成为天下公敌,众矢之的,谁会服从你的号令?胡惟庸何等精明能干之人,岂会想不到这一点?”</p>
“太祖皇帝是什么样的人?精于权术,心机深沉,最重猜疑,既然早在正月间就有御史弹劾胡惟庸谋反,他又怎会对其丝毫没有戒心,听其所奏便欣然前往胡府?这完全不合常理。”</p>
“退一万步讲,即使胡惟庸真的想要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谋反,这是何等机密的事情,怎么会让一个小小的太监得到了消息?”</p>
“更何况胡府远离皇城,登上宫城城楼又怎么会看得见胡府之中所伏下的刀兵?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所以我认为宫中记载的这所谓的义士云奇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之事。”</p>
他这一连串的疑问问得常无义目瞪口呆,却又无法辩驳,好半天才问道:“如果当年胡惟庸并未谋反,为何太祖皇帝要诛其全族,还株连了那么多的人?”</p>
叶枫摇摇头,低声说道:“胡惟庸大权在握,又有开国六公之一的韩国公李善长的帮助,其势一时无二,当时朝中依附者众多,后来被称为淮西朋党集团。”</p>
“当时和他们交恶的魏国公徐达,不得不常年带兵在外避祸,与他们不睦的刘基,曾被太祖赞为吾之子房,功劳甚大,最后却只是封了一个小小的诚意伯,第二年他就告老还乡了。”</p>
“由于他在走前曾向太祖建议过胡惟庸品性不佳,不宜为相,因此深遭嫉恨。洪武八年,刘基患病,胡惟庸奉太祖之命前往探视。吃过他带来的太医开的药之后,刘基病势愈发沉重,不久就病死了。所以一直有传闻,说是被胡惟庸给毒死的。”</p>
“胡惟庸行事如此胆大妄为,又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平时的处事为人也可想而知了。他位高权重,势必令太祖感到处处掣肘,皇权受到了极大的威胁。”</p>
“因此,太祖皇帝才会在胡惟庸案后,下令撤掉中书省,废除丞相一职,并且严令后世不得任命丞相,但凡有进言设立丞相之人,当即凌迟处死。可见他心中对于丞相之权的忌惮与痛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