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做小姐的,而且还是最底层,混迹于洗头房的那种。”
没等袁文章张口,秦老虎反而先说话了。眼睛没看人,一边说一边返身关上了门,从里面把门锁上,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在了门口。
“她从17岁就开始干这行,整整干了十年,被抓了无数次!她早就跟我说过。”
袁文章还记得昨天晚上,就在这间会议室的门口,自己还说,警方的违法记录只能查到最近五年的……
“你知道我俩是怎么认识的吗?”
老秦低着头,眼睛根本不看对面的袁文章,只是如泣如诉的诉说着,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站在路灯下,看到我呆呆地看她,她就主动走过来,笑了一下对我说:大哥,玩玩不?”
“我说,多少钱?”
“她说:两百,带口话的!”
“我说:一百五行不?”
“她说,两百,咱多玩几个花样!”
“我说我给你三百,算我两次,你拉我一个主顾!她说行!”
秦老虎深情款款地诉说着最为下流的话题,袁文章听着,没敢插话。
“这段儿,也记到了你们警方的笔录里了,浪漫不?”
“马勒戈壁的,我两炮才花300,你们抓一回罚我五千!”
“狱中整三年,母猪赛貂蝉,我卖肉赚点钱全特么买肉了,小雪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完事了还劝我,大哥你少来我这几趟,攒点钱娶个正经媳妇不好吗?”
秦老虎说着,眼中又泛起了泪光,似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你说,能说出这样话,她是个坏女孩吗?”
“我说,那我娶你得了!”
“她说好啊,大哥你要是娶我,我都不要彩礼,我算你分期付款了!”
秦老虎说着又要哭,不过还是强忍住了。
和她结婚,她真的什么都没要,就连婚纱照都是秦老虎主动要求的。
“从那时候,我就动了这个念头,娶个这样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知道疼人!我一个蹲过大狱的人,眼瞅四十了,我还想找个啥样的?都是烂泥里的人,谁也别笑话谁,凑合着过呗!”
“她一直以为我跟她开玩笑,她不相信,也跟我逗,不过好像一直没往心里去。我每次去也不好意思不给钱,就好像占人家便宜似的,给她她也就拿着,不过有时候也给我买件衣服啥的,说是买大了,她小弟穿不了。”
“直到我把家里的房子装修好了,带她去看的时候,她才跟我说:大哥,你来真的啊?”
“我说,不信咱现在就登记,然后她就在我怀里哭了……”
袁文章只能坐着听着,在警局的会议室里,他身为一个副所长,听着一个嫖客和妓女的爱情故事——在警方这应该叫嫖娼的违法犯罪经过。
“她老家是南方的,17岁出来,钱回去过,人基本上没再回去过。她说她们家重男轻女,就知道管她要钱,他小弟上学管她要钱,家里盖房子管她要钱,现在小弟要娶媳妇拿聘礼也管她要钱。”
她就是个提款机。
“她说,她爸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生意,只是装不知道罢了,有一次她还特意提过,问她爸:你知道我在外面干什么工作不?她爸说:你别跟我说工作上的事,我也不懂……”
“她说,她十七岁出来,到27岁,十年,就算报了父母养育恩了,再以后,那个家什么事情她都不管了,一门心思地跟我过。”
“干了十年,她报了父母恩,说是要从良,以后踏踏实实的跟我过日子,咱俩就在上礼拜,去民政局登了记,她成了老秦家的媳妇儿。”
这时候,袁文章才想起来,对面这人姓秦,叫秦介。
“苦了十年,刚刚跟我过两天安生日子……”秦老虎说着抬起了头,血红的眼睛看着袁文章,“还没来得及享享福!都是因为你!”
最后的“你”字,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吓得袁文章浑身一激灵。
那是野兽一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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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把“大哥,玩玩不?”写得如此深情?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