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我们终于回到车站——本来开车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对不起……”
“和我道歉干嘛?——又不是我的车。”
“你们不是一家的嘛……”我陪笑道——站在车站门口休息的老秦怒视着我,我把接下来的俏皮话憋了回去……
究竟是怎么了呢?
因为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即使夜空中群星闪烁、明月当空,没有路灯的小城也完全被密不透光的浓稠黑夜覆盖,根本看不出多远,只得借着昏黄的车灯在崎岖的黄土路上慢慢行驶,副驾驶的我也需要关注路旁的大石头,生怕刮坏车子,精神集中在路况上的我们又都过于关心油量问题,根本没人注意其他指标——在当时谁也没有想那么多:又不是取经,哪能有那么多磨难?
行至半路,我看着前方路况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怎么冒烟了?正当我合计是哪里出事了的时候,老秦一声惊呼,脚上用力,急刹下车子,我们这才发现“沉默的”引擎盖的两旁缝隙中飘起了青烟——水温爆表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下午张叔开车险些出事故之后就嘱咐过我,要我开车的时候多注意一下——不行就给镇上修理部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检查检查;刘叔也经常告诫我,不要光盯着路况,多观察车子本身的情况……结果我不仅把汽油给用光了,行车的时候水箱水温不正常也没意识到——虽然现在是老秦在驾驶,但是之前就有问题被我无视了……
“这——怎么——不应该啊……”皱着眉的老秦看了眼已经亮了许久却被我们无视的水温警报灯,自责的嘟囔道。
陪着老秦下了车,打开手电为老秦照亮;老秦带着车门储物格里常备的劳动手套,打开发热的车盖,想打开蒸了十几分钟馒头的笼屉一般的浓烟扑面而来,烧塑料的刺鼻气味呛得我只咳嗽——老秦却只是皱了皱眉,伸手挥开了浓烟,拿走了手电,俯下身子,检查着各处设备。
“怎么样?”
即使是对汽车不算了解的我也知道,这依然在从车里窜出的浓烟绝不是水箱缺水那么简单……
“不行了——不光是水箱漏了、胶皮管化了,发动机也烧坏了……”
趴在引擎上的老秦从浓烟中站起身子,擦了擦满头的大汗,无力地说道。
“啊?发动机都坏了?”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还以为顶多是冷却液烧干,水箱被烧坏了——主要是想减轻自己的罪过……
“应该还有别的问题,但是太暗了,我也看不清。”老秦按了下手电——虽然亮度不低,但是在小城的半夜,照不化多大的黑暗。
“那还能开回车站吗?”我问了个愚蠢之极的问题——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
“能开,”老秦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这一路在后面推车,我就能开回去。”
“呃……”看着老秦认真的表情,我也分不出是真心的还是挖苦我,只得闭上嘴巴,低头认错。
一想到这辆心姐不顾家人不愿,好心的免费留给我们代步的家里的“祖传”新车,就因为(大部分)我的疏忽,导致现在几乎报废,不仅以后小城的大家出行受限,还影响了几乎几个月大家的行程安排——我愧疚不已,脸上冷汗热汗直流——而且知道没人会责怪我,修车也几乎不需要我来处理,我心里就更加难受,无处表达自己的歉意……
“好了,”老秦看出了我的沮丧,叹了口气——其实在他心里他自己也占了很大一部分责任,也不好再对我冷言冷语,瞧着还穿着短衣服,迎着寒风瑟瑟发抖的我,轻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也是没用的——男子汉精神点!别那么脆弱!”
见我畏畏缩缩的,老秦用力拍了两下我的肩膀——用男人间的安慰方式给我打气。
我有些嫌弃地瞟了一眼他两手上被机油和废料弄脏的白手套——又检查了一下刚才被他碰过的衣服:看不太清,感觉是被弄脏了;不动声色的暗叹了一声——衣服是要我自己手洗的啊……
好在老秦正收拾车子,没有注意到我的行为。他把车前盖关好,手套脱下放好,车门锁好,车钥匙揣在了兜里。
“行了,就这样吧。”
做完这一切之后,老秦宣布着。
“就这样?”
“是啊,”老秦解释道,“这大半夜的修理部都关门了,就算开着也没人愿意跑出大老远来修车;也不好吧小城的人叫醒——除了咱俩也没什么年轻劳动力,就先这样吧,等着明天早点叫人给拖走……”
我望着正停在陡坡下方路中间,看上去完好如初的黑色轿车——要不是有手电照明,就像007隐形车一般,几乎融入了黑夜中。这要是有人或车路过了,不是要撞上吗?
“这路上能有什么车?”老秦务实地说道——确实别说是半夜了,就是白天也几乎没有过路车辆:因为小城的路没修完,即使迷途跑进来了也要原路返回才能出的去,而且也没有路标,穷乡僻壤的更没人经过——但是……
“万一呢……”悲观主义的我总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做打算:毕竟天有不测风云,走在路上都有被陨石砸到的风险(虽然几率小的可怜,但是没人能完全否定这种可能性),谁也说不准夏某一秒会发生什么——万一作者觉得剧情太平淡了,要搞什么莫名其妙的突发剧情怎么办……
“那好吧。”
被我坚定地悲观思想折服的老秦和我把车子退到了路边,还把后备箱里的警戒牌立在车后,我这才放下心。
接下来就是无言的步行了,连跳舞带胡闹的折腾了一晚上,除了几块面包香肠也没吃什么正经东西——也许对德国来的洛哥来说这就是极为正常的饮食了,但是对我们来说几乎就如同餐前点心一般:吃不饱也吃不下……再加上今天孙姐在身心上造成持续不断的的折磨,大半夜的还把小城唯一一辆像样的交通工具搞坏了,明天还要迎接检查,文件还没写完……
一想到这么多麻烦的事情,舞会上的轻松愉快都如过眼云烟,伴着发动机冒出的浓烟一起被秋夜的寒风吹走了。我们两人现在真的是身心俱疲,根本没人想说话,默默地向车站走去,除了时有的叹息和虫鸣外,只有脚下的嘎吱作响。天上明月当空——也许是这一年最明亮耀眼的圆月,但是又累又饿又渴又困的我们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背对着之前还觉得魅力无限的深邃美丽夜空,毫无思想的迈步走着……
终于走到了车站门口,老秦也没搭理我的道歉,我也没心思和他争辩,径直走进大门。
好在小城的大家都很善良,把屋内闹了一下午留下的各种垃圾都装好拎走了,长椅也都摆回了原位,车站内几乎与被心姐“摧残”前一模一样,省却了我们不少的麻烦,让我们冰凉的内心暖和了不少。
先进到厨房,一人倒了一大杯水,坐在餐桌上喝水休息一下,其实没走多远的路,主要是心力交瘁——因为已经是十二点多,过了零点了,我们也不敢耽搁太久,赶忙端着脸盆,进水房洗漱。